第三百二十九章 水中月
殿内,崔玉坤看着王忠远去的背影,沉着脸上前两步。
“易御史,你不必在此含沙射影,昨日大明宫内到底发生过什么,你尽可以问一问南宫将军。”
朝臣齐抬头,目光望向南宫文轩。
“……”南宫文轩沉默片刻,随即露出为难的表情,“三殿下,昨夜发生什么,末将哪里晓得?”
卿云礼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不等他开口说话,韩杜衡先一步开口:“南宫将军,什么叫你不晓得?
难道太子刺杀陛下非你亲眼所见?”
“不瞒诸位大人,昨日率先带人冲进大明宫的人,是禁卫军副统领李秦,大喊护驾是三殿下。
末将冲进去时,只看到太子和一黑衣人纠缠,黑衣人见禁卫军进门,一脚踹开太子,逃了出去。
接着,三殿下说,太子毒杀陛下,要禁卫军立刻拿下,因有王总管等宫人为证,末将不敢不从。”
韩杜衡瞬间蹙眉:“你是说,非陛下定了太子谋逆之罪?”
“回韩大人,至少末将冲进来的时候,陛下已是昏迷不醒。”说罢,南宫文轩回头,问身后的禁卫军,“你们看见的,也是如此情形吧?”
“是——”
韩杜衡面色越发肃穆,他朝卿云礼拱手:“三殿下,非下官要疑殿下,只谋逆是大罪,理当慎重。”
卿云礼指尖微紧:“韩尚书想怎么慎重?”
“敢问三殿下,太子之罪当真是陛下亲定?”
“自然。”
“那可否让李副统领上殿对峙?”
“……”
此刻,卿云礼终是知道,为什么独独李秦不是被乱箭射死,而是不见踪迹!
可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难道他还能叫时光重回昨日,让李秦留在皇城?!
“韩尚书,你不是不知道,李副统领昨夜在押送安清妧去天牢的路上,遭遇伏击,如今下落不明。”
韩杜衡垂眸,冷漠回答:“回三殿下,对于昨夜发生的一切,下官,以及朝上的诸位大人们,的确一无所知。”
“你——”卿云礼将要暴怒,正此时,崔玉坤上前,一边暗拽他的衣袖,一边装模做样地问,“三殿下,昨夜陛下可还召见过别人?”
“太医令,葛潘。”
“韩尚书,昨夜陛下还召见过葛太医,如果韩尚书和诸位大人若对昨夜之事有所怀疑,可召葛太医前来一问。”
韩杜衡正要颔首,却听见殿外传来一阵乱步声,接着,王忠跌跌撞撞冲进大殿:“三殿下,不好了,葛太医死——死了——”
“……”
大明宫瞬间陷入死寂,若说将才朝臣们心里有三四分怀疑,此刻,朝臣心里的怀疑变作七八分!
韩杜衡口吻越冷:“王总管,葛太医死了,旁的医正呢?”
“什么?”
“易御史命你请御医,是为陛下诊治,你为何独独要请葛太医?且为何葛太医死了,你会慌到忘了替陛下请御医?
难道葛太医之重,重于陛下吗?”
“这……”
王忠一时不能答,而他的支支吾吾,为迷雾重重的昨夜,又新添一份扑朔迷离。
事情闹到这里,易章当仁不让,走上高阶,立于第三阶,对所有朝臣朗声道:
“诸位大人,陛下昏迷,李副统领不知所踪,葛太医暴死,关于昨夜到底发生过什么,谁也不敢定论。
是以我认为,当务之急,应先竭力救陛下,只要陛下醒来,关于昨夜发生的一切,才能一清二楚!
不知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韩杜衡率先出言:“本官附议。”
然,韩杜衡之后,无人说话,见此,易章不做犹豫,直接问:“王尚书,谢郎中,二位以为呢?”
王怀瑾不想答。
皇帝摆明是不行了,王家已决意向着三殿下,如今,形势正偏向三殿下,他自是没理由逆风而行。
想到这里,他暗暼谢容时。
谢家被范家牵累许多,急需翻身机会,眼前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以谢容时老谋深算的脾性,不可能错过。
他定会驳斥易章,助三殿下站稳脚跟。
正当王怀瑾这般笃定时,只听谢容时淡言:“本官附议。”
王怀瑾惊,不等他想明白谢容时什么心思,易章再一次说:“王尚书若另有高见,不妨直言。”
“……”
他即便有高见,也不可能做出头鸟!
“本官附议。”
溱国朝堂,范含章之后,皇帝未擢升谁接任宰辅,故而百官以六部尚书为首,而尚书之中,又以王、崔、谢为首。
王谢两家附议,旁的朝臣怎可能反对?
一众朝臣纷纷颔首:“下官等附议。”
如此,朝上官员,除却崔玉坤,墨周兮二人,几乎都附议了易章,易章又扭头,直问:“三殿下,崔尚书,墨尚书,三位以为如何?”
崔尚书不言,目光投向卿云礼。
卿云礼静默片刻,略略勾唇:“本殿亦附议。”
一霎之间,情势反转。
卿云礼走出大明宫时,数十医正跨过高槛。
天外,风雪已停。
回廊下,南宫文轩忙于调度禁卫军,对大明宫内外严防死守,他安静地看他忙完,然后走过去:
“南宫文轩,你忠于谁?”
“回三殿下,末将自然忠于陛下。”
“呵。”
昨夜,南宫文轩来得是比旁人迟些,可他来得时候,父皇醒着,太子有没有谋逆,他一清二楚。
他知道,却还是在大明宫上说不知,他又怎么可能是忠于皇帝?!
“南宫文轩,本殿以为,你要么忠于皇兄,要么忠于本殿的某个弟弟,却绝不可能忠于父皇。”
“三殿下说笑了。”
卿云礼抿唇,错身而去,走过两步,他顿步回首:“南宫文轩,你要知道,跟错主子,常会死得很惨。”
南宫文轩躬身:“谢三殿下赐教。”
“……”
卿云礼几乎要怒,但他很快忍住,他抬眸,看了一眼大明宫,而后径自向外走,出了宫门,他看见崔玉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