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旁人不知道西南王派来和谈的使臣与卫督军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使臣离开后第二日战鼓擂起，卫督军率四十万大军奔袭二十里，抵达了锦州城前。
北面东面都有朝廷军队虎视眈眈，西南王纵使不想与卫绛风对上也没有地方可以转移。遑论锦州城有西南王府百年基业，岂能够弃之不顾。
附近城镇村庄皆是人心惶惶，百姓紧闭门窗，狭窄的乡间小道从林过道上马蹄腾起，溅起一片泥土尘埃。
萧意欢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围在马旁边的铁浮屠顿时有些紧张。
战场上刀剑无眼，虽然他们只是跟在大军后面，不会正面与锦州城大军对上，但还是怕从哪里射出来一支流箭伤害到元昭殿下。
马车缓缓在临时搭建而成的营地前停下，张行楷带着一众医师忙忙碌碌准备药材支起大锅。
待会儿打起来，场上抬下来的伤兵定是源源不断。他们都会被抬到这里来叫医师救治，张行楷自然要尽早开始准备。
萧意欢下马车的时候正好看见几家当地农户搓着手缩成一团站在张行楷身前，他们都是在这西南十万大山中采摘药材的采药人。
军中药材紧缺便高价向百姓收取，这几个采药人身边的篓子里都是些止血消炎的草药。
几个有些瘦弱、衣着干净大的小娃娃正趴在那竹篓里面向外瞧。
他们的母亲跟着丈夫出来，估计是家里无人照料，便将孩子一起带了出来。见到一群凶神恶煞的铁浮屠走过来，这群采药人显然更加紧张了，等张行楷给了他们银钱后便急急离开。
张行楷一转头，对着萧意欢打招呼：“殿下！”
萧意欢颔首：“军中带来的药材还是不够？”
“这哪有够的时候。”
张行楷垫了掂手边一个竹筐，也是有些感慨：“打起仗来，人的性命便真是不值钱，和天上下的雨一样哗啦哗啦流到阎王殿里去了。”
“两军对垒，哪一次不是尸横万里。”萧意欢只对一个道理深信不疑：“僵持久了才是最伤根本的。”
她看着一旁水汽弥漫的大锅，说道：“等西南结束了，修整一番便要北上去支援天水，届时你也跟着一起去。”
张行楷点点头，然后突然回过味来：“殿下，您....”
“本宫要回一趟京城。”
萧意欢不欲多言，撂下一句话后便掀起帘子去了帐子里。
锦州城前，两军对垒。
朝廷军士气高涨，黑压压一片如同天边连绵的大山，横压在锦州城前。他们与锦州城城外守军不过隔着百米距离，剑拔弩张，气氛肃穆之极。
这一战便是最终一战，双方兵力相当，谁也不肯退后一步。数丈城墙之上，西南王身后跟着卫行洛，带着若干将领从一侧走上。
卫绛风抬眼，在里面看到了身披重甲的石崇。后者面上神情依旧严肃，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卫督军如今真是威风！”
率先开口的是卫行洛，他瞧着那个自己万分看不起的在军营里讨饭吃混大的杂种，如今威风凛凛立马于万千大军前，心里又恨又嫉，厉声开口道：“今日竟然当真要帮着朝中那群欺瞒陛下的奸臣，作出残害忠良之事！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生你养你的西南王府！有没有这一方百姓！有没有父王！”
卫绛风挑眉，伸手要去摸身后的黑羽箭。
见他动作，上面义愤填膺口吐唾沫的西南王世子顿时咬住舌头一缩脖子，顾不上站在一旁西南王，滑了一大步躲在了举着大盾大的城墙守兵之后。
跟在卫绛风身后的吴川徐峰等人见状俱是大笑，一片起哄声叫对面锦州城众人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卫绛风也笑，只不过他颜色较深的眉目间满是戾气。
笑完后他向后伸手接过一卷明黄色卷轴，正是当初出兵是皇帝给萧意欢的那道策书。
“卫启。”
马鞭被揉成一团随意放在身前，卫绛风展开圣旨，在对面西南王阴沉的表情下直呼其名慢悠悠念道：“西南乱贼，毁我萧齐根基。朕锡之敕命于戏，成荡平之以振四海。”
说罢，他抬眼，唇边倏然勾了勾：“除却卫氏诸人，其余人放下武器者生，顽固抵抗者死。可都听见了？”
“遵陛下喻令！”
他身后大军气势恢宏，铿锵有力，动静震天撼地。
“好。”
卫绛风拔出剑，手背上可见清晰的青色经络，剑尖指向城墙之上，瞳色黑沉一片，煞气冷然：“随本侯，踏平锦州城！”
号角声冲天而起，两边沉寂对峙的氛围顿时消失不见。马蹄腾起，巨大的攻城木被举着冲向城门。
“杀！”
“清缴叛贼！”
卫绛风单枪匹马冲在最前面，吴川与徐峰都跟不上他，略微落后几步。他手持长剑，冲挑横劈间招招狠辣干净，没过一会身上的铠甲就洒满了粘稠的鲜血。
前面大军的方阵被铁浮屠冲开，朝廷军紧接而上，厮杀在一起杀红了眼。
锦州城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几位将军拎着长枪骑马而来，其中便有石崇。
他看了一眼卫绛风，随后握紧手中长枪毫不犹豫朝卫绛风这边冲杀而来。
“砰！”
长剑与长枪撞击在一起，磨出的声响叫人心脏都在缩紧。
卫绛风手腕上的力气大的很，接住这一下后翻转挥开，剑锋险险擦过石崇脖颈处。他一只手拎着剑，一只手勒住马，抬眼瞧着石崇：“今日不降，你便只能死。”
“卫侯无需多言。”
这一次，石崇没有再叫卫绛风大公子。
简单一句后两人又接着缠斗在一起，招招皆是不留情面。
其余几人也上前来围堵卫绛风，徐峰见状解决掉眼前挡路的几人便迅速赶来相助卫绛风。
石崇虽然名声不显，但却的确是个老将，在卫绛风手上竟然撑过了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吴将军！”
卫绛风扫去一眼，见吴川不知何时肩膀上被人砍了一刀，伤口瞧着很深，大股大股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
这种伤口在战场上可以是致命的。
而此时，萧意欢所在军队后营处，情形也开始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