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
黄家新招进来了两个粗使婢女。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天真开朗,一双蓝眸又大又水灵,笑起来时会露出一颗小虎牙,温暖得如同一只小如太阳。另一位出身西部,一头紫发堪堪超过下颌线,发尾修得平整,干活时将其束起,辫子在脑后一晃一晃的。西部的女孩儿来到东部讨生活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是在黄家这样的大家族。为了能享受到这世间珍物,宅子里汇集了天南地北各路出色工匠师傅,厨房里少说有两个出身大陆西部的厨师,一个负责点心,一个负责主菜,专供伶人起居的阁楼里,竖琴音色泠泠,小提琴奏出春色喧闹,绘有蓝衣美人的油画用金框装点,挂在一角。
“琪妹子,别忙活了,老爷、夫人、少爷和小姐们都出去了,坐下来歇歇喝口水吧。”
“丽莎,把这盆衣服晾完就行了,过来和我们说说话,解解闷。”
两个姑娘干起活来勤快非常,且手脚麻利,做事妥帖,叠成小山的碗盘在她们的手里稳稳当当,堆成丘的脏衣服她们只用一趟就能全部搬进洗衣盆里,扫洒之类的活计对她们来说更是小菜一碟,一盏茶的功夫,她们就能把铺满落叶的庭院干干净净,铺地的鹅卵石被水冲洗得发亮。
两个人没用多久就俘获了黄家外院佣人的好感与信任。她们的到来,让在黄家干了十多年的老妈子们轻松了不少,甚至有闲心在主人家出门游玩时喝茶唠嗑,一碟炒得焦香的南瓜子,一铜壶碎茶叶泡开,便是劳碌日子难得的乐趣了。
老妈子们喜欢聊的话题不多,除了数落自家的丈夫、孩子,抱怨街市商贩的黑心,就是八卦主人家的那点儿事。
“听说老爷昨天晚上把唱歌的青青招进他的房里了。”
“是嘛,那她有没有希望住进老爷的百花园。”
“我看悬,今早人就被送回梨花阁里了,就赏了一盒点心。”
负责洗碗的女人嘎巴嘎巴地嚼着瓜子,忽地瞥见捧着茶杯一言不发的两位年轻姑娘。
“对了,琪妹子,丽莎,你们俩知道吗?梨花阁,那里住着的都是些供老爷们取乐的家伙,跳舞的,唱戏的,杂耍的,弹琴的……什么都有。”
新来的小琪迷茫地眨眨眼,问:“梨花阁在哪里啊?”
“啊,真是,你们没去过那里,也去不了那里。”热心肠的老妈子转身一指,指着围墙的一段说,“这堵墙后面,有一片竹林,朝着我指的方向往前走大概二十米,就能见到一个院子,里头是大把大把的梨树,那梨花阁就在这梨树园子里头。”
洗衣服的女工觉得还不够,上赶着同姑娘们介绍这府里的规矩:“咱们这种人,平时是进不了这府里内院,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办宴会,里面人手不够了,我们才能进去搭把手。”
“小琪”和“丽莎”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伸长了脖子想要往围墙里瞧。老妈子们不高兴了,嚼了两下瓜子,“呸”地吐到两人脸上。
“怎么,你们两个也想被老爷看中,住进那些个金窝窝里。”洗衣女工呛到,“可惜你俩长得不够漂亮,不是老爷喜欢的那种类型。”
“那可不一定,老爷最近就喜欢十二岁到十六岁左右的女孩子,她们两个年纪刚刚好,回头把灯吹了,谁管你长得漂不漂亮。”
另一个女佣也加入了讨论中,数了一轮黄家老爷安置在宅里的美人们,又哀叹自家两个儿子娶媳妇的事至今没有着落,忽地目光流转,将主意打到了眼前的女孩身上。
“琪妹子,丽莎,你们俩许人家了没?我家那俩混球虽然没有老爷、少爷们这么有钱,但有的是一身力气……”
这厢,操心的母亲铆足了劲推销自己家的孩子,这边女孩们摇头、摆手、远离,来了个三连拒,直说自己在老家有父母要赡养,迟早要回去的。一阵软磨硬泡无果后,老母亲放弃了招人做儿媳的打算,只盼着她俩能在黄家多留些时日,多分担一些工作,她们一走,几个老婆子就没有清闲的时候了。
门外和内院渐渐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外院佣人又恢复到勤勤恳恳做工的状态,一个个都成了在黄家外院里的工蚁,直到夜深人静。是夜,老佣人们都呼呼睡了,两个新来的倒精神得很,“丽莎”拍拍“小琪”的肩膀,指了指房门,后者心领神会,两人简单穿戴了一番,坐到屋外嘟嘟囔囔。
“莉莉,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我们来了快七天了,别说翻找证据了,连院门都进不去。”
两位新来的婢女不是别人,正是齐环和埃莉,她们根据团队会议的安排,领下了混进黄家,寻找账簿、收受财物一类的证据。
“再忍忍吧,过几天那臭老头就要举行宴会了,打算在监视官来之前多享受一回。”
埃莉虽是个暴脾气,但到底是是贵族出身的孩子,从小到大见到的权贵不知有多少,对东西两部富贵人家的规矩也比较了解,进门行事也比较方便。为了避免给家里带来麻烦,也为了尽可能从家族独立,埃莉没有动用自己贵族小姐的身份登门拜访黄家,毫无怨言地从底层做起,若是时间充裕,她不介意在宅子里耗上几个月,一步一步晋升,但眼下离官员调动已不剩下多少时间,加之小红绫东逃西躲,拖得越久,被发现的风险就越高。
星灵子们打听到,黄老爷近日准备广开府门,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奢华盛宴,届时贵胄子弟往来不绝,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车马驮来百位伶人,美酒飘香遍布庭院,内外院的人手齐上阵,两院间的隔阂被打通,最低级的仆从也能进到内院中。大家族规矩多,等级也多,每一个人都要按照对应的身份等级行事,月钱、饭菜、住处,种种事项,无一幸免。除了正室夫人,其他被老爷讨回来的“花儿”们都被安置在一座大院里,每日倚着窗台盛开,盼着老爷的垂怜能落到自己这里,盼着今夜房里能点灯的是自己。
“可是,就算我们进去了,谁知道那个时候我们会不会忙到没有时间去找东西啊,而且,我们现在连这家的布局都没有完全搞清楚。”齐环垂头丧气。
每天入夜以后,两个人会摸着爬上那堵高高的围墙,沿着墙包围的行迹观察家宅布局。夜深月隐,树影婆娑,象征权力中心的华楼灯火照不亮蜿蜒曲折的庭院小径,边缘的探索总归有限,即便她们跳进了内院也找不到通往黄老爷房间的路,跟两只没头苍蝇似的绕来绕去,差点迷路出不来,而且黄家还安排了几队家丁和护卫每日提灯巡逻,他们当中甚至还有身手不凡的武修型星灵子,稍不留神,一个转角都能碰上。
“笨啊,你又不是真的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