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
庄俞和季纯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到季纯家楼下，再一次互道一声新年快乐，最后挥手告别。
黄色的路灯光倾泻而下，笼罩在庄俞的头顶，他黑色的额前发丝泛着金色，落下的暗影铺满半张脸，神情莫辨。
直到眼前的单元楼有亮起一户暖光，庄俞才低下头，转身离开。
他双手插兜，肩膀顺势往前耸，明明是有点瑟缩的姿势，从背后望去却有一股潇洒之气。
不知过了多久，暗夜的路道上突然出现口哨声，肆意婉转彰显出当事人的好心情。
*
大年初一，季纯起了个大早，先给陈言哥发了新年祝福，又按照往年的时间点，在恰当的时候给外婆打了电话。
昨天原计划是要守岁来着，但是实在是玩的太尽兴了，和庄俞告别之后，她差点拿不出上楼梯的劲儿来。
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洗漱一番，没有一点迟疑地扎进暖烘烘的被窝，精神懒怠的什么也不想做，躺着躺着睡着了。
原本想等零点的时候给庄俞他们发个新年祝福的，结果困得连自己什么时候迷上眼睛的都不知道。
昨天白天她一直在等待陈舒雅的电话，但是充满的手机没有任何动静。
晚上回来的太晚，估计她早就睡了。
早上的话，又不知道她什么时间起，有没有别的计划，会不会不方便。
磨叽了半晌，季纯放弃了打电话这个选项，干脆利落地发了条新年短信，然后把手机静音放进抽屉了。
看不见，也就能少想一点。
大年初一大都忙着拜访亲友，她在应城孤身一人，朋友昨天刚见过，没什么事情可做。
季纯把房间简单打扫了一下，看了时钟，发现才不到十点。
时间走得太慢，如果不是窗外广场上不久前才上人，她都要以为是表坏了。
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干，看个电影。
一进入网站，庄俞的头像就跳个不停，系统显示：
【你的友邻，“保卫萝卜”有条新消息。】
季纯打开一看，眼里泄出笑意，是条新年祝福：季纯同学，心想事成。
简单明了，他一贯的作风，只是这句话大眼一看，没有祝字，语气又太笃定。
视线往上一扫，显出对方的发送时间：2015-02-19 00：00：00。
鼠标停顿的时间太久，电脑上显示出的图标在季纯没注意的地方，隐入到屏幕里消失不见了，直到季纯再次移动鼠标，点下右上角的叉。
为了应景，她找了一个无厘头的港城贺岁片，以前还记不清事的时候，在外婆家的电视上看到过。
现在再看的话，她总会带入自己的想法，无法像小时候那样只顾着看主角团搞笑，或许是时代原因，节日原因，很多春节期间的影视作品都是大团圆的结局。
无论是不合理的家庭矛盾，还是纠结多年的沉疴暗疾，最后都会和好如初。
这是季纯小时候最爱看的戏码。
现在她变了，变得不理解凑合的理由，也接受不了自以为是的让步。
或者她并没有变，只是当时年纪太小，没有心事，不懂罢了。
电影放大结尾处，季纯退出全屏播放的模式，在一旁设计的小便签出停下鼠标，轻轻敲击着电脑，留下一行小字：这世界属于我的东西那么少，如果是珍爱，那就不能凑合。
等她想起来手机的时候，点亮屏幕之后发现有个未接电话，她不知觉地捏了下指甲，输入密码，发现来电人是陈舒雅。
她把这当成无言的鼓励，不再犹豫，立刻给陈舒雅回了电话。
“喂。”
陈舒雅那边乱糟糟的，季纯听见她和别人说了声抱歉，然后走到清净的地方接电话。
那句抱歉是用英语讲的。
“能听到吧。”
“能。”季纯只觉得自己嗓子有点粘，需要喝一整杯水才能缓解。
陈舒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或许是因为看不到她平静的脸，季纯觉得比耳边清冷无情绪更可怕的，是她心底生出来的陌生感。
从陈舒雅离开家到今天，八天，两个人只通过两次电话，还是她刚离家的时候。
每次的通话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今天可能是因为陈舒雅说了自己的回国时间，再加上她明确问季纯想要什么礼物的事，通话记录有所刷新。
季纯其实没什么想要的，她对国外的一切都不向往不好奇，原本的一点希冀也被陈舒雅直白的问话问没了。
她想，这世界上大概没几个人，从来没有为自己生下来的小孩准备过礼物吧。
如果有，几十亿人口中也是个极小的数。
还好，她习惯了。
*
可能是昨天过得太热闹，季纯从来没觉得一天会这么长过。
她只好拿起寒假作业，准备收尾，这本来是她大年初二的安排。
题都写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无能为力，但是下午大把时间激发了季纯的斗志，她决定再好好想想。
课本，参考书，演草纸一一摆好，季纯拿起一支笔开始边思考边写。
刚开始心还有点燥，沉不下去想，后来慢慢适应了思路不同愁闷，拿着笔不停地写写画画。
也许是可怜她这个笨脑袋，在纸上写写画画半天，竟然真的想通了，如同打开任督二脉一般，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答案还没对，季纯就生出一股莫名的自信来：以后，最后一题，追根溯源，她再也不会错啦！”
“嘶！”
太久没伸直的脖子吱呀一响，疼得季纯闭上眼睛，上半身下意识地蜷缩。
她皱着眉头揉了揉胳膊，有所舒缓之后，又低下头，把稿纸上的答案认认真真腾在卷子上。
紧接着她又抽出两张提醒相似的卷子，准备重做一下最后一题。
笔擦着纸发出沙沙声，这一次，思绪清明，一泻千里。
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了，窗外的天暗下来，有想要发灰的趋势，季纯看了，没有被影响丝毫情绪，脸上还是开心肆意的笑。
她仰在椅子上，双手扶着把手，开心的转圈圈，如果快乐有形，那卧室的门估计要被挤烂倒进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