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半出租车巧遇
一九九三年元旦过后，我和研究所王成武所长到哈尔滨出差。那年哈尔滨的冬天特别特别寒冷，最低温度到了零下三十九度。我们乘坐的列车到达哈尔滨站又是晚上零点四十左右，出站以后，穿的面包服好像立刻变薄了许多，身上的热气顿时跑光了。眉毛、眼睫毛上都结了霜，脸让冷风一吹，就像刀割。脸上的肌肉也变的僵硬，说话觉的都不得劲。
那时候，国内治安形势虽然经过严打有所好转，但东北的形势依然严峻。站前拉客宰客的黑旅店，黑出租车比比皆是。我对王所长说：“出站时，我们两个表现一定要淡定，眼睛直视前方，径直往外走。不管有多少人给介绍旅馆，让你坐他的车，一律不答话。要让他们感觉我们对这里很熟，外边有人接应我们。”
“要是有人拉扯我们怎么办？”王所长见出站口前站了很多人，有些胆怯的说。
“用力甩开，就说有人接站。口气一定要硬，底气十足。”
出站口围拢了一堆又一堆的人，他们不断的拉扯出站的旅客，大声喊着：“旅馆，旅馆。住旅馆的跟我走，条件优越，价格便宜，服务周到。”
“出租，出租，坐出租车的，跟我走。车就在路边，价格便宜，安全可靠。”他们都是一边喊一边拉扯出站的旅客。
我和王所长挺直腰板，大气凛然，目不斜视，迈开大步往前走。这种气势和这种步态确实镇住了不少强行拉客的黑店和黑出租揽客人员。也有拉扯我们的，都被我们身子猛的一侧，手臂一挣，甩脱了他们。
走到大路旁，刚好来一出租车，在我们跟前停下。司机打开车门下来问：“要车吗？”
“要！王所长上车！”我打开副驾车门，把手提箱往座位上一丢。我让王所长也把行李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司机说：“不放在后背箱吗？我打开。”
“不用。我们的行李小，这样拿下的时候更方便。”我不容商量的说道，口气很硬。
我和王所长都坐在了后座上。
“你们要去哪里？”
“大庆路，庆新宾馆。”
司机听我说完，愣了愣神，没有说话。开车就走，也不打表。
王所长用手碰我一下，面露怯色，往前努努嘴，意思是我们上了黑出租了吧？
“放心，我们到地方再说！”我声音不小，既是说给王所长听，也是说给司机听的。就算他是黑出租，到了宾馆付钱时再说。
本来王所长没想坐出租车，怕被宰。况且，那个时候，出差坐出租车回单位是不能报销的。他快到站时就对我说下车出站后我们坐公交车去宾馆。我觉得这样也好，公交车比出租车安全，而且节省费用。可是，夜间的公交车班次太少，到大庆路的还不一定有。这鬼天气又出奇的冷，即便有车，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上车。所以见正好来个出租车，我就改变了主意，直接上车了。
出租车出了站前大街，加速前进。路上冰雪有许多未化，车轮不断打滑，发出“吱吱”的怪响。车子不断颠簸，坐在里面也让人不免紧张。
出租车颠簸前行，我心里一直在琢磨下一步如何应对。如果出租车果然是个黑出租，他不一定拉着我们去庆新宾馆，而是会拉到一个便于他敲诈勒索的地方或者是直接抢走我们的行李。之所以不把行李放在后备箱里面，主要是防止我们下车准备开后备箱拿行李时，他突然开车跑掉。放在副驾驶位置，我伸手可以先拿行李，然后下车。
“这是往哪个方向走？是去大庆路的方向吗？”王所长看着车窗外，担心的问道。
“应该是吧，过去这个路口，就该左拐了…”
我依稀记得路两边的建筑，只是晚上，看不大清楚。那时候没有手机，即便是有人买的起昂贵的大哥大，也只能打个电话，根本没有导航的功能。当人们出差外地时，经常是先找份地图带着，或者下火车先买一份当地的旅行地图来用。
我一边回答王所长，一边指着外边的建筑物。
“这里看着有些熟悉，离大庆路应该不太远了。”
这时出租车司机说话了。
“大队长，是…是您吗？听声音这么熟，可是您穿的这衣服，我又觉得不像是。”司机转了个弯，突然回头问道。
“嗯？你是谁？”我有些惊喜的问。
“哈！哈哈！真巧啊！这可是太巧了！大队长，还真的是您。我是…我就是您的兵啊。那个坏蛋刘德平，老给您惹麻烦的坏蛋一个。”
“刘德平？啊？是你？真是太巧了！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大队长，您调到三大队后的第二年我就到期了。哦…按刑期我还要再多待半年，我是提前半年被假释出来的。…”
“怪不得我不知道。你还能被提前释放，看来我调走后你学聪明了，不再动不动就发飙，一点小事就和别人打架了。”
“是啊，大队长。还不是多亏了您的耐心教育，让我知道不改是不行了，以后就小心了很多，不乱发狗熊脾气，乱和别人掐架了。我最难忘的一件事就是那次您让我跟着您加夜班，那可是我入狱几年后才有的第一次，我心里温暖极了。第二天早上，您还给我们每个加班的人买了半斤油条，我吃的那个香啊，真是太难忘了。我到现在都觉得那是我这一辈子吃饭最香的一次！”
车里的气氛立刻活跃起来，刚刚还担心上了黑出租，准备到地方下车来场搏斗的王所长，这时完全放松下来。他问刘德平：“你是哈尔滨的，怎么会到了我们那里服刑，这也离得太远了。”
“我是因为在火车上犯案，铁路法院判的。就地关押，就把我送到了咱们那里服刑了。…”
碰到了熟悉的人，思想一下子由高度紧张变的非常放松。说着话时间就过的特别快。感觉不大一会，就到了庆新宾馆。我们下了车，王所长要付钱给刘德平，他死活不收。
“大队长，王所长，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个钱我要是收了，那我还是人吗？别啰嗦了，赶快上去休息吧。坐了这么久的火车，哈尔滨的天气对您们来说是冷的受不了。”他给我们提着行李，一直等到我们登记完，给我们送到房间。
“领导，您休息吧，我走了！”
“谢谢…谢谢啦。”我和王所长想下楼送他到门口，他使劲推住我们，关上门就匆忙走了。
“张总，你真是福气大，深更半夜的竟然在这里碰到了熟人，不但没有挨宰，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