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爷爷离世后，生活并没有回到正常，父亲把这一切的突变都怪到了我身上，适逢我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于是他毅然决然地将我送去了一所小学，交给了那个学校唯一的一家小卖铺的爷爷奶奶看管，父亲每个月会按时给他们一笔生活费，因此，我在上六年级之前，几乎都一直留在学校生活。

小卖铺的爷爷奶奶家有很多个孩子，不过他们都是被日托在此的，每天傍晚放学之后，这些孩子就会被家长接走，只剩下我一个人。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和他们一样，一到下午放学的时刻就会跑到学校门口的小铁门处去等着，眼巴巴地望着，我希望有一天我的父亲也会出现在那里，来接我回家，可是他从没来过，后来我便不等了。

那对老夫妻似是对我不错的，每天早上我都可以喝一碗牛奶蛋花汤当做早餐，可那几年过得实在平平淡淡，也没有什么令我印象深刻的事情发生，我只记得每天放学的时候，我会去小卖部拿一根一毛钱的米通，现在偶尔还能看见街上有人挑着担子卖米通，我却再没吃过了。

那几年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吃过晚饭后一个人跑到偌大的操场上去转圈圈，转晕了就躺在地上歇气，仿佛那天空还有空旷的操场都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到了三年级的时候，小卖铺的爷爷奶奶家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不再替家长们照顾小孩了，我也暂时被接回了家，那次我在家住了不到一年，可就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见识到了父亲带回来的那些女人们，她们之中的大部分都是冷漠，狠毒的，只有一个对我特别好的阿姨，可是却是被父亲抛弃的最快的一个。

那次回家以后，我已经没有自己的床了，我被安排住进爷爷生前住的那个小阳台，由于爷爷在世的时候一直是卧床不起的瘫痪状态，我和他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印象中他总会半夜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我听了只觉得害怕，因此，那个阳台对我来说，是个很恐怖的存在。

第一个我印象深刻的阿姨叫芝芝，她跟着我父亲那会只有十九岁，是父亲从洗发店带回来的。

芝芝阿姨没有上过学，每天除了打牌逛街几乎没有事情做，她经常会因为打牌输了钱凌晨一两点回家看到我放在茶几上需要家长签字的作业生气，便把熟睡中的我拖起来毒打，每次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存在的那段时间里，我身上没有一块肉是好的。

除了用很粗的铁丝和衣架打我以外，她还会叫我挽起裤子跪在门口的地毯上，就是现在火锅店门口还能看到的那种红色塑料地毯，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尖刺，一跪就是半个小时，邻居家的奶奶有一次见到我被罚不忍心，叫我起来，拉着我找她理论，说不能这样打孩子，她便更加变本加厉地打给别人看，还说以后她不叫我起来我敢再起来的话就打断我的腿，从此以后，没人再敢管我了。

芝芝阿姨赢了钱，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带我上街，但每次都是她在前面开心地逛，我跟在后面替她拿包，总是要逛到天快黑了才能回家抓紧写作业。

大部分的时间父亲都在外面忙碌挣钱，那时上海的单位还给他发过电报希望他再回去工作，表示能给他升职加薪，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还特地坐了个飞机回去正式拒绝了。

芝芝阿姨年轻，性格活泼，父亲特别宠爱她，她说父亲老是不在家她很无聊需要人陪伴，便借此机会找了自己的好朋友来我家当保姆，说是还能多个人照顾我。

那个保姆姐姐来了以后，芝芝阿姨逛街就不再要我跟着了，她们每天都混在一起玩，且经常一起打我，并且以此为乐，我记得有一次保姆姐姐的某个东西不见了，非说是我偷了她们的东西，拿着菜刀叫我交出来，不然要砍掉我的手，可我真的从没偷过东西。

直到现在我偶尔还会梦到她们抓着我的手放在桌上拿着菜刀作势要砍的情景，每次都吓得惊醒。

我害怕会被打得更惨，所以从没有告过状，我一直以为父亲是不知道她们这样对待我的，直到有一天。

我从小就特别爱睡觉，有一天周末我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起来，芝芝阿姨发了很大的火，说我起得太晚了，拿着鸡毛掸子又把我打了一顿，罚我跪在饭厅的地上看着她们吃饭，因为我一直哭，她们觉得我太烦了，叫我挽起裤子跪到门口的地毯上去。

父亲因为有些钱忘记取，临时回来了。

看到父亲回来的时候，她们俩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以为会招来大祸，谁知父亲只是看了一眼匆匆进卧室取完钱就走了，从此她们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待我了。

也是从那次，我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存在对于父亲来说好像就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外来物，无论把我放在哪里都会产生排异的反应，他一辈子都无法接受我，我当时不明白是为什么，仅仅以为他只是不喜欢女儿而已。

…… ……

然而，芝芝阿姨的好日子也过了不到半年就结束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大概成了她在和那些女人的竞争中，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夏天的时候，学校举行地震防灾演习，同学们都站在走廊上按照老师说的从矮到高排队，我站错了位置，老师过来拉了我一下，我疼，身体快速地缩了回去，老师察觉到异样，便把我的衣服拉开来看，都是伤。

在此之前，有一次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带来交班费的钱丢了，班主任让她附近两排的同学全站起来一个个跟着她去厕所脱衣服，想找到是谁偷的钱，大家都脱了，而我因为害怕身上的伤被人发现，死活不肯，被请了家长，是芝芝阿姨来的。

老师又把我带去厕所，衣服全都脱光了，她看到我身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烂肉，惊讶地让我交代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时的我觉得老师是可以信任的人，便把芝芝阿姨还有她的朋友一起打我的事都告诉了她。

老师那次执意要请父亲来学校一趟，我印象中那是父亲第三次来学校。

他第一次来，是我入学的那天，我坐在课堂里，班主任让每个小朋友依次上去介绍名字，我看着窗外全是家长们期盼的脸，其中没有父亲。

他第二次来，是将我交给小卖铺的爷爷奶奶，交代了一些事，给了点钱，很快就走了，也没看看我住的地方。

那天下午父亲来了，那是他第三次来，他好像刚丢下了什么生意，样子很不满，那天过后其实学校里根本没有人传我的家事，可他总觉得他丢了面子。

从那之后，他对芝芝阿姨的态度就变了，开始说起她彻夜不归打麻将的事来，芝芝思变，辞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