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龙城之君心
浔之满目如天上雪一样亮亮。
伞面全是落雪,斜着抖了抖,推着华可问出了书塾,没有选择大门而出,而是往另一处更为人少寂静的地方。
华可问鲜少说话,来听书不过是为了打发打发时间,并无考取功名之心,这些浔之都知道,所以每每都能掐着点来接人回家。
“适才我过来,新龙城的那条小溪不仅结了冰,还看见好些的小孩儿穿着棉鞋在上面踢彩球。可问,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华可问点点头,声如雪后水上的第一道橙黄的光:“一切依你。”
轮椅没过一段路,路上便留下两道黑痕,不过一会儿,新雪再度覆盖。
两人停在小竹林下,浔之把手中油伞放在可问手中,然后蹲下身掸了掸不小心落在他膝盖的几片雪花。
“无碍。”华可问说。
“看着心疼。”浔之抬眸,伸手在他发顶轻揉几下,“今日可问可有学到什么?”
“学了一句诗。”
“什么诗?可喜欢?”
华可问眼神温柔,抚摸着他的手轻声,却声声入棉花,软而丝丝缠绕不已:
“朝驰鹜兮江之浔,夕弭节兮县西之侧。”
两人雪中对望,没有过多言语,却都眼含彼此,最后,浔之抬身向前,在额头落下轻轻的额吻,摸着逐渐红热的脸颊哄道:“父母为我取名为‘浔之’,今日从你口中听来,甚是喜爱。”
华可问道:“上善若水,浔道汇之。”
浔之道:“君心我心,浔愿随之。”
雪落下来,像一片又一片累积叠加的羽毛,掩盖了山川河木,覆盖了瓦砾砖墙,世界随之变得静谧却也安适。
小溪冰厚,好些的大人孩子都在上面玩耍,孩子们前后追赶,一只彩球灵活地穿梭在腿间。
嬉笑声充斥在耳朵里。
“诶?这不是可问跟浔之吗?这么冷的天,可得穿厚了些,尤其是可问,身子薄可千万别着凉了。”
来人是之前来过医馆看过病的刘大婶,说着话,揭开篮筐上的覆盖蓝布,从中取了些热乎乎的葱油饼。
浔之摇手致谢,还是强塞入华可问怀里。
“我还不知道你们俩吗?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两人父母都…….你们又一同长大,情谊自然是把对方看作是亲人,我们这些做邻舍的,不想着你们又有谁来想着你们呢?”
华可问捧着热热的饼,手指抖了几下油皮纸。
浔之低头要摸他手是否发冷,对方却往后缩了一寸。
浔之就着动作在原地怔了下。
旁边的刘大婶还在说话:“话说回来,你兄弟二人今年得有二十一二了吧?也该娶妻早早生儿育女,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东家媒婆,你二人面相如此俊朗儒雅,定然有好些姑娘喜欢。”
华可问头低得更下去了,像是要钻入胸襟。浔之蹲身问道:“可冷了?”
刘大婶也弓腰问过来:“可问身子弱,千万别被这寒冬冷气伤了这身子的才好。”
华可问还是不愿开口。
浔之探了下额头,华可问却快速撇开,可那只手似乎不依不饶,不管自己怎么避让还是找准了位置。
“是有点烫,”他收回手,“可问,你现下身子感觉如何?”
“没,没事,有点热。”话刚落,浔之的手又握向手心,在感觉里面的热汗,才确认没有大碍,暗暗松了口气。
看到这些,刘大婶打着玩笑:“诶哟!你们两个,可真像我跟我家老头子年轻时刚谈上那会,他也是这般担心我…….”
“浔之,我有点冷了。”
“好,我们回家。”
浔之一向对他有求必应,跟刘大婶致谢告别,她说着有好姑娘定然帮之留意。车轮声越来越远,直到拐进小巷,透过医馆外面的车道进入里院。
“我想看桂花。”
“好,你把伞留着,我去给你找件厚实披风。”
已入深冬,院子里的桂花却开的正好,满院溢香,树腰的红绸往右上方扬起,没有人知道上面有两个人的名字,一笔一划,都来自心意。
华可问手指描绘着“浔之”字迹,从包里拿出书塾带回的笔墨,在其后缀上一朵桂花。
笔落,在旁看着的浔之把披风遮在身上,哈着气烘着手。
过了一会儿,华可问想要收回手,又被紧紧牵住,抬眼迎上那双注视的眼睛。
“心中对我可还喜欢?”浔之问。
“山是故人眸,柳是纤纤手,遇你之后,步步难走。”华可问目光灼灼,却还是低下目光。
他仅仅有一副说得过去的皮囊,可不论从何处看,都不如浔之。
他们在人后处互宣爱意,却不敢像普通人那样光明正大地执手,一切过得小心翼翼。
浔之道:“我自小喜欢你,讲出爱意的是我,要跟你在一起的也是我,”他慢慢上前,几乎快挨着脸,“所以不必多想,一切有我。”
华可问久久地凝视着他,缓缓地点了下头。
浔之带着浅浅的笑意,指着红绸上名字后的桂花,转头看他:“可问送我的?”
华可问红着脸:“嗯。”
“那我也送可问一朵,只是浔之的手不如你的,那我就借花献佛,”站直身子摘过一簇递交,“以桂花,许你一世美好安稳。”
华可问接过:“是我们。”
浔之笑着应声:“嗯,是我们,可问与浔之,不离不弃,永世美好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