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新龙城之梦魇
华可问知道他想要个回应。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带着悲悯和渴求施舍,可华可问依旧没有回应。
浔之掌心早已掐出片片小月牙,舌尖绽放出血味。
没有回应,便是回应。
浔之久久地凝视着他,然后起身,决绝离去。
华可问看着那抹身影——曾经在轮椅,他也无数次这样看着他的背影。
那时候,他知道浔之不管去往何地,终究会回来。
浔之回到原来的桂花小院子,几千春就守在铺门,望着天际的时辰。
快第三日了。
明明月站在那块红布前面,静静望着。
薄情人风生水起,深情人却落了个挫骨扬灰。
浔之坐在经常围炉煮茶的桌子旁,提起茶壶往两青杯各倒一半。
“明公子,坐吗?”
明明月坐在对面,执茶与之颔首。
茶水早凉,入口涩舌。
浔之却喝得如同热茶,甘之如饴,回味无穷。
他摸着红绸,用指尖描绘着字迹,然后扯了下来,扔进了灰炭,燃烧了短暂的光明,后又恢复寂静。
“就这么烧了吗?”明明月觉得有些可惜。
不管如何,这里面承载着他所有情思。
情思易断,情丝却难断。
他眸子里的光暗了几许,道:“嗯,梦终归有醒的那一刻。”
明明月问:“你恨他吗?”
浔之抬头看桂花,道:“不恨。”
明明月问:“为何?”
浔之道:“当我把整颗心给他,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心甘情愿,何来恨字?”
明明月从未对一个人动过心,对浔之所说的并不能完全理解,只觉得他白花了二十几年的光阴,却终究什么都没得到。
爱不该是索取吗?
他又为何如此坦然地给予所有能给予的。
如果他是浔之,应该在得知到真相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杀了对方。
帏布别开,几千春眼神从明明月身上移到浔之身上。不知怎得,明明月有些心虚地不敢多看他。
好在几千春并未说什么,只是对他说:“浔之,到时辰了。”
“好的,大人。”浔之手指摩挲在茶具,目光放在整棵开得正盛的桂花,离身之际,轻声道:“若有来生,便不复见了吧。”
几千春走了几步,回头看那个垂首之人:“明明月。”
明明月抬起眼皮。
“去客栈等我回来。”
新龙城依旧挂满红灯笼,以往从医馆回来,坐车一刻钟便到了,今日,明明月却执拿着路边买的红灯笼,一路走回去。
街上人来人往,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明明月却对那些新鲜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儿再也提不起兴趣来。
红色把明明月的小脸映照得血色通红,像是从哪家出来游玩的公子。这样一路地走,等到客栈,都已经是深夜后至。
客栈没什么人,台阶下面的影子拉到靴子前面。
抬头,是几千春。
几千春下了几步台阶,伸手准备拿过他手中提着的灯笼,下一秒,他带着灯笼撞进怀里。
“......我帮他安排了个好轮回的去处。”
“几千春。”
几千春惶惶愣住。
明明月的声音低哑可怜,像是被丢弃在路边的小猫,此刻只想钻入点片刻温暖的地方汲取点温度。
几千春说不来安慰的话,手在半空僵了半天,还是垂在了身侧,怀里的人抬起眸来。
眼眶湿润,眼圈还泛着红,长长的睫毛此刻胡乱打作一团。几千春的心脏早就停止了搏动,可就在现下,胸腔那里似乎要被什么东西撞裂开肋骨。
“几千春,我忘了你是个死人。”
“......”
“身上都没温度。”
“......”
“不跟你说话了,我要回房间睡觉了。”
“......”
站在原地呆了半天,几千春回头看着早就没身影的方向,莫名其妙地摸向心口处。
当天夜晚,明明月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惊醒,忽而沉睡。
梦里是在京城,他还是赫赫有名的明家公子,而后生辰当日,红绸满天,大门踢开,明阳走了进来,抢走了手中的一切。
“我才是明家的公子,你,只是个冒牌货,滚出去!”
于是周边开始爆裂一遍又一遍:
“滚出去!”
“滚出去!!”
“滚出去!!!”
他不知道去往何地,仓皇而走,只往高处跑,只往阿爹曾经带自己放风筝的地方去。
身着一袭红衣,摇摇欲坠在山崖崖顶,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我活不下去了。”
“死不算是个好去处。”
明明月腾然转醒,觉得口干舌燥要下床,在看到坐在桌边的黑影子吓出狗叫。
“.......”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几千春!!!”
几千春幽幽转过来,上下看他一眼未干的冷汗:“你有梦魇。”
“......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几千春倒好水,一只手就抢先去,咕噜喝完还给他,气呼呼地坐在对面与之对峙。
“来我屋子里干嘛?”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么?”
好端端的突然提这个干什么?
明明月不可能说自己梦见被明家人抛弃,心如死灰要寻死的事,就转开视线,道:“能不印象深刻吗?不仅傻兮兮地坐在树枝上赏月亮,还毫不犹豫地用女鬼吓我。”
不仅吓我,还当面把对方弄了个挫骨扬灰。
几千春道:“那女鬼原本是横死之人,早就入了我拘魂名单,我在山崖,只是在守株待兔。”
明明月:“......”
原来当时总感觉有双眼睛在后面遥望自己不是错觉,而是早已尾随的女鬼。
几千春道:“她屠杀无数过路之人,上面给我的意思,业障如海,不必轮回,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