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新龙城之明霞万千
堂堂拘魂无数的使者，竟然有朝一日有了梦魇。
阴风阵阵，拍打开窗户，明明月还未反应过来，一道暗色身影忽然出现在屋子里。
“......”
来人面色死气，一看就是跟几千春同属一个地方的。
几千春神色自若，淡定地品口茶水。
听见来人道：“千春大人，上面让您回去给个说法。”
明明月不敢搭腔，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专心玩着不小心掉入桌上的茶水水珠。
“这是......人？”对方语气显然极不相信，“你竟然收了个人做侍从？”
看来装糊涂是没必要的了，明明月伸手打招呼。对方直接视若无睹，有些看不明白眼前的人：
“千春大人，您最近在做些什么啊？怎么感觉你变了许多？”
变了许多吗？这不还是一样的冷酷无情，给谁都挂面子吗？
“还有，之前京城明府还有一位本该死亡之人的名单，怎么至今都未有消息......”
“哐”。
声不大，茶杯边缘已经有了开裂的痕迹。
看见如此，来人闭上嘴巴。几千春淡然看过去，说：“我做事，还需要给你汇报吗？”
“......自是不用。”
“既然如此，退下。”
他猛地抬头，迎上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只能再次畏却低下，没有离开，还是传达来意：“白蟒难得，千年修得一只，如今在您手下.......”
明明月恍然过来。
怪不得他发觉几千春分明有一刀劈死对方的能力，为何却迟迟未下手，原本就是因为这句“白蟒难得，千年修得一只”。
世间有道，道法自然，能修炼出百年千年的，乃有机会登及仙途。
可就是这么极有仙缘的，还是被一砍成了两半。
来人看到明明月脸色有变，皱眉指着：“您莫不是为了他？！”
几千春语气显然不耐：“因果如何，我自会承担！”
“千春大人，您且听我一言，先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论，还有这个人，你必须抹去他的记忆，拘魂使者从来没有收人做侍从的先例。”
“在我这里，就是先例。”他话语凉凉，一掌之下，把人拍得无影踪。
就好像这屋子从来没来过这么个不速之客。
几千春喝尽杯中茶，站起身要回房间。
“几千春，我是你的先例吗？”
时间慢慢流淌，几千春什么都没说，只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新龙城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临走之际，走来走去，莫名其妙回到熟悉的医馆子门前。
门关着，像是没有人。
转身准备离开，吱呀一声。
明明月回头看到小童。小童很显然惊讶一瞬，彻底打开门，道：“两位公子可是来看先生的？”
刚想说不是，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小童先跑了进去，明明月跟几千春对视一眼，几步上了台阶，等揭开帏布，看到熟悉的人影，明明月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叫出声。
比起干枯不复往景的桂花树，痴疯的华可问让明明月心下讶异。
这还是当初那个如沐春风，谈笑自若的华可问吗？
他抱着枯死的桂花树鬼哭狼嚎，不知道嘴巴里在胡乱念些什么，一头柔顺如丝绸的头发乱作一团，脸上还有未散的淤痕。
小童不知道他的先生发生了什么，还是跟以前浔之哥哥叮嘱的那般照料，废了好大功夫把人扶到位置，系好氅衣，倒好热水放在手里。
也许，浔之并不是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照料好他，小童跑过来给两个人倒了水，请坐下。
“他？”明明月喝过一口。
“先生是昨晚回来的，回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子。”小童眼角有些湿润，“老天爷作孽，先生的腿好不容易好了。”
思忖片刻，明明月望着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医馆，“华兄如此，你是要准备照顾他一辈子？”
小童点头：“当日临死，就差一脚迈进阎王殿，是先生和浔之哥哥救了我，先生还教我读书写字，我始终记得浔之哥哥对我的叮嘱。”
明明月心中愁绪万千，想了一会，起身弓身。
见此，小童手慌脚乱，连连扶起人，“明公子使不得，我听先生说过，您是京城来的贵人，万万拜不得我这种......”
“小童，”他道，“尽管华兄如此，可他终究把所有该教你的系数给了你，这般，也算得上自己结下的善果。”
小童没听明白话里的意思，明明月摸了摸他头顶：“我要走了。”
“走？”小童眨眨眼，“明公子要去何处？京城？”
还不及说话，帏布被阵风敞开来。
恍然中，明明月像是见到第一次相遇华可问的场景。
温润如玉，肤白若雪。
明明月收回视线，缓缓朝外而走。小童站在后面望着片刻，转身去了里院。
脚踏出门槛，忽然听见后面华可问喊了一声。
他喊的是——
“浔之！”
明明月抬头看向天穹。
天穹明霞万千，整座新龙城像是飞散着漫天桂花，花香浸入整座城，像是想要拂去所有的过往与伤痛。
可唯一属于他的浔之，永远也不会再给他回应。
停顿须臾，最后一只脚也挪了出来。
走出一段路，几千春打破静谧：“为什么没有跟那个小孩说他先生对浔之所做的哪些事？”
明明月道：“谁知道呢？至少他对小童，是付出了百分百的真心。”
明明月继续往前走，没有要停的意思。几千春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
忽然，他停了脚，回头展望，笑容满面：“几千春，不走吗？”
几千春默然片刻，抬脚与他一同。
新龙城的王二牛，至今不知杀妻杀子的真正原因。医馆里的华可问，究竟对浔之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也未可知。
这些暂且抛掷脑后，明明月只想继续往前走，时间总会给出最后的答案。
新龙城，自此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