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节
而弹琴之人望着她,那一双清冷的眼,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殿内一片安静,片刻后渐渐传来了抚掌声,紧接着赞叹不绝于口。
槐序本担心自己莫名其妙的泪水会被质问,可殿中隐隐传出不少啜泣声,似乎是被这琴声引入境,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
“好曲!好舞!”燕帝圣心大悦:“沈允哪,你这幺女甚是讨喜!”
镇国公赶忙上前拜谢。
燕帝话锋一转:“可有过及笄之年?”
槐序心下一咯噔,镇国公已自然的答了话:“回陛下,小女年岁十六。”
燕帝稍一思衬道:“祁王到了该娶妻的年龄了,依孤看国公之女,倒显得与你十分般配,你意下如何?”
燕帝兴甚至极,便要指婚。
处于燕帝下位的祁王闻言,放下杯羽,起身拱手道:“镇国公之女德才兼备,能歌善舞,自是极好。只是儿臣征战多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若娶妻心中便会有了牵绊,是以儿臣志不在此,并无娶妻之心,还望父皇成全。”
竟是当众拒了婚。
众人看向槐序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怜悯。
“是志不在此,还是不喜,抑或是觉得国公之女不配你?”燕帝握着杯羽,脸上带着醉意,可眸光冷厉,似试探,似猜忌。
一席话让座下百官额上冒了冷汗。
祁王恭谨,将身段垂得很低:“父皇知儿臣不好女色,却钟情于山水曲乐,国公幺女惠心兰性,当配得胸有大志之人,并非儿臣。待南梁偃革倒戈,儿臣便卸下主将一职,当个纵情声色的闲散王爷,只望父皇届时莫要责怪儿臣胸无大志。”
大殿内静了片刻,燕帝忽的大笑起来:“你啊你啊,向来如此,罢了,那就随你意吧。”
这场插曲没有影响到宴会的气氛,只是经此一遭,槐序实是有些心神不安,找了个借口便率先离了场。
走出热闹的筵席,踏入月色中,槐序慢慢踱步到近夜池边,池水清澈,倒映出一张姿容平平的面容。
是的,槐序容貌并不出众,最多只能算得上是小家碧玉,她鲜少使用铜镜,也不甚爱打扮,可是那个将她捡回去的少年却时常夸她好看。
那时她总爱学着少年舞剑,像模像样的跟在后面,他刺一剑,我刺一剑,他挽个花,我也笨拙的挽个花,常常逗得少年大笑不止。
师父不常出现,他只是偶尔会教教二人读书、习字。
少年总是学着学着就睡了过去,她却可以静下心来读很久的书。
那时她并不觉得这份快乐能维持很久,只是也没料到会如此短暂。
少年去世后,师父也抛下了她。
她孤身一人来,最后也孤身一人离开。
槐序从没觉得自己可怜,她不过是觉得现在不快乐。
刚进国公府那一年,她偶然间听到了沈允和姜氏的谈话方才知晓,镇国公的庶子其实是那个将她捡回去的少年,那是沈允和一娼妓犯下的错误,娼妓生了少年后不愿喂养,将他偷偷扔在了青云山上的青积寺内,方丈不忍,便将这孩子教养长大。
直到娼妓有了真心相爱的人,才去找了沈允告诉他自己与他有个孩子,以此威胁沈允替她赎身。
那娼妓说,是个男孩。
镇国公派人去寻时,少年已死。
至于他为什么将那个在雪地上、坟冢前迷茫刻下墓碑的女子接回府上,自然不是出于怜悯之心。
世家武举迫在眉睫,沈允不忍将自己一双儿女送去陵州那等贫瘠之地,可新政在前,他身为镇国公如何能不以身作则,向圣上聊表自己的拳拳之心。
是以,有了镇国公幺女槐序。
槐序盯着水面咧开嘴干笑两声。
看吧,即使少年身死,她却还是靠着他得到了这一处庇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