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快来
便转身往东边走去。下了十几级台阶,走到一围矮墙前,只见进口处一个小木牌上写着醒汤。
进口旁边还有个小门,此时已经被锁上了,不知门后通向哪里。
赵先生先在醒汤进口处咳嗽了几声,见里面没有动静,便走了进去。只见一个两丈方圆的小池子,周围用光滑的石头砌了一圈,
池边立着一根立柱灯盘,旁边又有一个小桌小椅。赵先生将立柱灯盘里的蜡烛点燃,又将自己带的灯笼挂在池边,便脱了衣服搭在小椅子上。
此时斜月初升,只见一团羊脂白玉一样的肌肤缓缓的沉入水池。水温稍有些热,赵先生却觉得无比舒爽――今天赶了大半天路,
之后又一直说个不停,对于平时活动较少的赵先生来说,早就有些乏了。
赵先生将腿抬出水面,用浴巾轻轻抹着小腿,月光下就像一段晶莹的白藕,她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想法这秀美的肌肤,
在最灿烂的时候,总应该给一个人欣赏的。不要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啊,书中不是说,女为悦已者容吗!
可谁是那个悦已者呢?
又来了,咸梓萸,怎么这些怪想法老是挥之不去了啊!
赵先生不免有些烦燥,将整个身体没在水里,只将头露出水面枕在池边的石头上。
周围一片宁静,她的思绪不由回到了和父亲相处的那段日子。
一个普通的夜晚,父女俩又像往常一样在湖边亭子里赏月品茗。咸梓萸熟练的摆弄着茶具,泡好一壶茶后,给咸槿倒了一杯,恭谨的递给他。
“梓萸,为父似乎得了什么病,这阵子常常胸闷,容易头晕。我已经看过几个大夫,只是都说不出到底怎么回事。”
“呃――父亲不必担心,那或许只是饮食不当之类的小恙,料无大碍。”咸梓萸不知如何表示自己的担忧,最好只好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
咸槿露出了慈爱的微笑“梓萸,过来,来父亲身边,将你的头枕在为父腿上。”
咸梓萸有些诧异父亲很少会直接表露自己的情感,像这种要求自从自己成年后更是从来没有过。她转过茶案,坐在咸槿身边的蒲垫上,犹豫着将头枕在咸槿腿上。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了咸梓萸的头。
“乖女儿,我不是个好父亲。”
“我以为让你像男儿一样读书会让你更有智慧,有一个充实的人生,做一个非凡的女子。可当我回首自己的人生时,
我忽然觉得如果你是一个普通的女儿,嫁一个如意郞君,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或许会更快乐。”
“父亲您怎么了,孩儿觉得没有沦为洗衣妇孩子婆一点也不遗憾啊,能在书中获取学问,增长见闻,又能将自己的所见所感记录成文字,这是件多美妙的事情啊。”
“可是你这冰玉雕琢的容貌,花一样的年纪,难道就不想享受男欢女爱――那也是无数文字所描述的人间最美妙的事情咧。”咸槿呵呵笑道。
“笔记小说里讲的多是痴情女子遇上了薄情郎的故事,若多是如此结局,不如不试了。我觉得跟随父亲专心致学就已经很快乐了。”
“傻女儿,为父总有老去的一天,如今看来,这一天应该不远了――我死之后总要有个人照顾你。”
“不用,我可以像个男儿一样自己照顾自己。父亲不必如此气馁,等您身体好了,还要与孩儿一起考证元史。
孩儿一直想研究湘赣及滇贵民俗,特别对苗民的人文历史及民俗很有兴趣,此类研究也很少有人触及。父亲到时与孩儿一起去云游采风如何?”
“好好好,你比许多男儿更有志向。只是为父陪你,不如由一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陪你,你若是不想出嫁,是否,可以招赘一个?”
“说实话,孩儿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父亲不是一直叫我取号吗,我昨日偶有一想,不如就叫‘闲话坊先生’吧!孩儿以后就以男装示人,做个真正的男儿!”
“你的说法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朋友,他年轻时也曾立志为后世致学,留不朽作品,对婚娶、对俗世生活毫无兴趣。
可到了后来,他又是那么痴情于一个女子,直致到了疯狂的程度,最终-――”说到这里,咸槿竟泪流满面起来,
待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又强笑道“获许你只是还没碰到那个让你动人,让你愿意做个女儿的人。”说着,便又哈哈大笑起来,那是一种对他来说十分难得的开怀的笑。
咸梓萸仰视着父亲日渐消瘦的脸,像是在重新认识他。
赵先生睁开眼睛,看着灯盘里抖动的烛火,才知道自己竟睡着了。她笑了笑,想要起身,听到胳膊抬起时弄出的水声,
忽然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不对劲。她又坐到了池子里,开始仔细想究竟是哪是不对。
眼前的水面只剩下泉水冒出来的轻微的波动,那水波轻的就像贴着碗沿往里倒油一样,只有仔细听,才能听到一丝声音。
没有风,烛火的抖动只是因为蜡质不好,燃得不充分。
周围安静极了。
对!就是这个――太安静了!
这种夏夜,周围到处是茂密的植被,怎么能这么安静呢?小虫哪去了?夜鴞哪去了?那明亮的烛火周围,不是应该有许多飞蛾舞动吗?
自己刚来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声音的,怎么现在都没有了?
意识到这个时,赵先生的心里立刻紧张起来,感觉就自己像被封闭在了一个狭小的密室中,除了急促的呼吸,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呼吸不顺了?
是因为没有声音的压抑?
不对,还有声音!
那是一种极微小的声音,小的就像虫子的触角在摩擦一样,“嘶嘶、沙沙”,像是烟雾被不停的吸进了耳朵。它是那么绵绵不绝,让人无法抗拒。
这声音好熟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对了,赵先生想起来了,初到这片谷地时就曾听到过类似的声音。
只是那时自己本能的拒绝去听,而现在,仔细听了之后,觉得它也不那么讨厌,很好听,很舒服,让人陶醉,让人迷情。
或许是因为听者在努力分辨,或许是声音逐渐在累积,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只听一个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的轻轻的声音说“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