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速之客
天一早陆府热闹起来。
登门拜访的往来不绝,弄得陆青山和谢氏不得不支应起来应酬,又吩咐了人去知会赵婧贞和陆定鹤一声。
如今赵婧贞身边当差伺候的是谢氏身边两个二等丫头秋荟和秋穗,暂且看顾着她,得了外面的话,秋穗匆匆进得内室回禀。
可赵婧贞才刚起身,秋荟起先横她一眼,又见她急匆匆的样子,一面伺候赵婧贞梳洗,一面问:“让你去给姑娘预备朝食,不见你拿吃的回来,怎么这样急匆匆的?”
秋穗才回说:“外头来了客人,一波接着一波的,这一大清早就登了门,说是拜访国公爷和夫人,夫人叫人来说,看姑娘是不是也要起身去见一见。”
赵婧贞趿拉着绣鞋往菱花镜前挑首饰,闻言身形顿了下:“舅舅舅母来临安好些天了,怎么突然登门拜访?”
秋荟忙着给她装扮,也疑惑:“侯府宴席前几日,家中是来过拜访的客人的,国公爷难得到外阜走一趟,临安这些人听说他来,又知道世子在,领着家中年纪相仿的女孩儿来走动,心思都摆在明面儿上不遮掩了,大概有个三五日吧。
偏偏那几天世子爷病着,夫人后来生气,就闭门谢客不叫她们进门了,说是人来人往,打扰世子养病,这怎么又来了?”
既是先前闭门谢客过,那些人还不至于非要惹恼舅母再次登门。
赵婧贞手上拿着一支赤金红宝石的簪,略想了想,大约是知府衙门张贴布告,将刘宝珍的悔过书公布出去了。
贩夫走卒也好,士族高门也罢,如今无有不知的。
既知道,外头人只会说刘家教女无方,想起素日里她是个温温柔柔连说话都不会大声的人,便越发觉得刘家可恨。
舅舅舅母没来那会儿,裴氏并不真正把她放在心上,其实全临安都看得出,毕竟裴氏只是做婶娘的,膝下又有嫡生的女孩儿,尤其是父兄战死后,裴氏就更不可能真心实意待她。
是以她这侯府嫡女也未必多有派头,高门中看得上她的也少。
再加上从前还有裴氏从中作梗,四处散播她无才无德的那些话,高门选妇,才德兼备是必需的,还有便是绝不能是个怯懦没担当的,否则将来家族的重担如何能为夫主分担。
那时候的她嫁入高门的确无望,可如今大不相同了——许氏母子乍然出事,人人心里有杆秤,嘴上不说,却总要猜测同侯府那日的宴有关,自然就跟她脱不了干系。
今天一见刘宝珍的悔过书,稍有些脑子的,转念一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再是过去三年那个无依无靠的侯府孤女了。
卫国公府,从此后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那些人不过又动了心思罢了。
有侯府嫡女的名头,守着侯府万贯家财,还能仗卫国公府的势,怎么不动心?
赵婧贞手上的金簪就放了回去。
秋荟看了眼:“昨儿夫人把簪子送过来,姑娘不是还说很喜欢,今儿怎么又不戴了呢?”
“人是要见的,却不用装扮的过分隆重。”
赵婧贞心内其实不喜。
她见过年节下街上耍猴戏的,要走出去给那些人看着玩。
秋荟已经察觉到她不高兴,便劝道:“夫人不是说看姑娘愿不愿意去见吗?姑娘要是不喜欢,就不去见了,奴婢们陪着姑娘玩双陆吧?”
但没办法。
这就是高门里的礼数。
舅母让她随自己心意,她却不能真的不露面,难道叫舅母去跟那些人解释说她也病了吗?
恐怕陆定鹤是不会出现的。
想起陆定鹤,赵婧贞面色又难看了些。
昨夜说不欢而散也不为过。
陆定鹤把她送到月洞门下,最后说的那几句,她不是傻子,听得出话语中的不善和警告。
不该她管的少管,人家嘴上说亲近,实则她不该越界。
赵婧贞倒不生气,只气自己多嘴。
陆定鹤八成心情更差,今儿这些人到家中,他肯定比她还不想见。
“不给舅舅舅母添这个麻烦了。”
赵婧贞换了支最简单不过的白玉桃花簪,又搭了配套的耳坠子,连腕间手镯都选的是一只羊脂白玉的圆条镯。
等起了身,秋穗选好禁步替她佩好,她才领着秋荟和秋穗两个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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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登门的人多,郎君们再有陆青山去见,女眷们就入了内宅,陪着谢氏在说话。
赵婧贞进门那会儿最先看见的就是周云蘅。
她还没来得及上前去请安,就先听见了宣平伯夫人的声音传来:“云蘅那天回了家说起来,伯爷还说要来谢过,这两日他又忙,早前就应下来的各家席面,推脱不开,这才耽搁了,巧了今日没有事,一大早带着她过来,早来谢过我们也早些家去,不耽误国公爷夫妇的正事。”
赵婧贞不动声色皱了下眉。
那天在侯府门口不过是陆定鹤的举手之劳,哪里值得特意登门来谢过?
不过是寻个借口来见……
按照正常礼数来说,宣平伯夫人说了这话,舅母就该叫陆定鹤来见一见。
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好。
赵婧贞想她舅母八成不愿意,可人家说扬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至少口中说的是善意,总不好一巴掌打回去。
于是她提步上前,蹲身见礼,在谢氏开口前先问安好,正好就把这话给岔开。
谢氏笑盈盈拉她手,把赵婧贞带到身旁坐下,才又去看宣平伯夫人:“那天我正好遇见了,没见过你家二娘,还特意问了贞贞,才晓得是你家的女郎,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值得你们这样上心,还特意来谢,我说呢怎么你家带了这么多的礼来,原是为这个。”
宣平伯夫人笑着接她的话:“这是礼数,世子既然帮了,哪怕是举手之劳,也该登门道个谢,不然传出去岂不是让人家说我们这样的人家没了规矩礼数。”
她倒是聪明人,也不急着再提陆定鹤,转而把目光落在赵婧贞身上:“婧贞这个年纪也该好好装扮,既去了丧服,怎还穿的这样素雅?我惯常总说云蘅没个鲜活气,你倒学了她的,前些天我新得了几匹上好的料子,说留着给她做新衣裳,她非说那颜色太艳了不肯用,一会儿叫人送过来,婧贞拿去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