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沉默
改了主意现在把属于她的要出来倒不是不行,就是又白白错过了一次时机而已。
赵婧贞犹豫着:“我不想连累舅舅舅母。”
谢氏更心疼她:“这孩子,有什么连累的?她当婶娘的立不住,你阿耶托付他们夫妇时必定不知他们这样脏心烂肺,否则也不会托给他们!
你们赵家耆老做了见证,他们两个也翻不出花儿,难道我们还真怕别人说什么贪图你的财产,强占你的银钱不成?”
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赵婧贞再推辞也不像话,她思来想去,坦白道:“我之前不是说等过一两年许定了人家再让您陪我回来一趟,叫二婶把家里产业尽数交出来,而且我手上有阿兄留给我的单子吗?”
谢氏点头:“是这么说的,要不为着你自己心里有数,你舅舅本来就不会轻饶了那对儿黑心肝的夫妻!”
“其实我有私心。”
赵婧贞更不好意思窝在她怀中,先前只是稍稍退出来一些,这会儿完全从谢氏怀里抽身出来,定定然望着谢氏,眼底一片清澈澄明:“二婶不是好的,她贪惯了,那些东西被她把持三年,吃穿用度她一向挑最好的,就算她经营有道,也架不住她挥霍成性。
而且您这次也看到了,一时开口让她支一万两银子给我,她便推说公中账面上支不出那么多,得从铺面庄子上提了来,足可见她也不是擅经营的人。
这三年时间里,好好一个定武侯府,还不知被她糟蹋成什么样。”
说起这个谢氏也生气。
偌大一个侯爵府,怎至于一万两银子拿不出?
那或许是裴氏推脱的借口,但更有可能就是她经营不善,否则国公爷和她的态度摆在那儿,这银子早晚都要给,何必还留这话柄。
她那会儿就想侯府的东西是断不能留在裴氏手上了。
偏国公爷说既然孩子想定,就听贞贞的,反正是孩子自己的东西,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叫她舒心一些最好,在这些事上实在不必拧着贞贞的意思,况且就算没有侯府家产给贞贞傍身,国公府也养得起一个小娘子,她这才作罢。
这会儿赵婧贞自己提起来,谢氏就骂了裴氏两句:“她倒会享福,还有你阿娘的陪嫁,她虽然没拿去变卖了填她自己的腰包,可私下挪用,不够恶心人的!亏她也是大家出身,办的事令人不齿!”
赵婧贞知道她生气,劝了两句,然后说:“我本来想着她未必肯收敛,哪怕这次撕破了脸,等我去了金陵,就她那样的,肯定不会想着怎么把过去三年的亏空给补上,而且她还不知道我手上有阿兄留下的单子,说不得她还想方设法多挪出去些,毕竟以后就沾不着了。
等过个一年半载回来要,她给不足那么多数,推说经营不善,只管叫了各铺面庄子上管事的来问话,谁心里没有一笔账?也不是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据赵婧贞所知道的,裴氏在这上面做的周全,为了不让人戳她脊梁骨,无论铺子还是田庄上,她虽然安排了自己人去当差,可阿耶留下的老人她是一概没动过的。
每个月送了账本到侯府,她把着那些账本,反正她见不着。
到她临出嫁前那几日,裴氏把她叫到跟前说体己话,让她粗略的看过几册账本,都是裴氏后改的。
不过她那时候又呆又傻,信裴氏至深,从没想过她藏了一套账本,更没想过要跟柜上的掌柜们对一次账,裴氏说什么,她就都信了。
谢氏听她说到这儿,就全懂了:“一次发作起来,叫她再也翻不了身,你想的也对,裴氏这样的人,是该一击毙之,否则后患无穷。”
他们虽然不怕裴氏报复,但这种小人,真招惹上了的确麻烦。
“现在当然也能让她把东西交出来,她巴结使君府,拿我的婚事算计,光是这些就再也不值得被信任,她这么可恨,真的仗势欺人又怎么样?谁叫她家里没本事,越不过国公府呢?”
赵婧贞又抿唇,“但我想她这些年的钻营,肯定也留了后手。
毕竟有国公府摆在那儿,万一哪一日我幡然醒悟,暗地里想了法子一封书信送去金陵,她又要怎么办?
所以现在让她把账册银钱都交出来,哪怕叫了柜上的掌柜们来对账,她也有说法。
最多把那些亏空挪用的银钱补回来,到时候二叔求着情,她再哭上三五场,只说一时糊涂,其实不好僵在这儿。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使君来了也不好定她的罪。”
她其实有成算。
过去怎么样都行,就当一时糊涂都不打紧。
可既然撕破了脸,她再敢如此行事,到时候一并清算——孩子已经留了体面给过她机会,一两年的时间,把她吞下去的银子吐出来,大家相安无事。
当初定武侯也给他们夫妇分了家产,手书上也写得明确,等贞贞出嫁,还会再分他们一笔,光是这些已经足够他们夫妇这辈子吃喝不愁,只要别贪心不足,就不会有任何事。
谢氏的手又落在了赵婧贞发顶:“贞贞长大了,做事前想得多,总想周全了自己的名声?”
“我只是不想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本来也是没有的事。”赵婧贞瓮声瓮气,“明明就是叔婶占了我的,可就算真相大白,我不肯饶过她,二叔求情也无用,非叫使君以盗窃罪惩处二婶,外面的人肯定不会全是她的错。”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无奈:“真相对她们根本不重要,她们只在乎自己想议论的,叔婶固然不好,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落到那些人口中,肯定要说叔婶尽心教养我三年,舅舅舅母一来,我翻脸无情,实在是个白眼狼。
可我根本不是!
所以我不想听。
嘴长在人家身上,我又不能挨家挨户去解释,谁要被人这么戳脊梁骨,反正我不想。”
她说的孩子气,但道理再对也没有。
谢氏倒是想劝她不必在意旁人看法,人活一世,自己快活才最重要,但她想孩子过去三年受了那么多磋磨,心性大不如前,想留个清清白白的好名声实在无可厚非,便也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