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宸极帝婿(二十七)
的霸道。
“……娘子。”
——他唤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就那么颤了一颤。
“不准这么叫我。”
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他眉目一皱,但心里还尚且来不及有什么感触时,便又听她低了声音,道:“怪肉麻的……”
他咯咯一阵笑,笑够了,轻抚着她的长发,低低的唤:“箬箬……”
片刻,他感到她在自己肩头蹭了蹭,随即,边听她极浅的回应了一声:“……千辰。”
这场婚娶,后来曾被史官载入史册——论奢华浩荡,纵观古今,也是少有哪一场能与之比肩。
可伊祁箬能记得的,就只有所有繁文缛节过后,随他一路回到太傅府新房后的事情。
繁光璀璨的新房里,他挑起那方凰图喜帕时,看着一片玄黑纁红里的女子,眼前一阵痴迷,悠悠启口道:“美人就是美人,淡妆浓抹总相宜。”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颜色,她默然一笑,挑眉道:“那倘若不是美人了呢?”
越千辰但笑不语,唯有那望着她一道目光,却已道尽了所有。
她会心一笑,半晌,语气里微微染着微妙,道:“记忆里,我从未穿过这样颜色的衣裳,本来我以为自己一定不自在。可是到现在,一切倒是都还好。”
说着,她抬头,看着他显然呢又盛大了一层的喜悦,却是缓缓变了颜色,带着些指责道:“你就不这么好了罢?”
一对上那个眼神,越千辰遍明白了。
也没有什么辩驳之言,他扁了扁嘴,道:“你知道了?”
伊祁箬未答,只是瞪了他一眼,伸手将人拉到床上,背对着自己坐下,方才道:“也就这双眼睛成日显露在外头,总不至于是为了承尘。”说话间,手上娴熟的动作,已是将他的衣裳褪了,光裸的上半身入眼极是分明,抚着上头一道半尺长的长疤,眼见是尚未愈合的,她眉头深深的皱着,沉沉道:“这样深的伤……谁做的?”
——前头半句还是低吟,后头那三个字却是已变成了咬牙切齿。
一边质问着,她却是已经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瓶伤药,柔和的给他敷着。越千辰便笑了:“人家新婚洞房,总是被里翻红浪,你倒好,衣服都给我脱了,就却只顾看这无关紧要的伤口!”
“无关紧要?”她一听,手上有意一重,压的他叫了一声,随即她上手一比,便道:“再深两寸,你这条膀子就废了!”
他听了欢喜,等她上完了药,他便转过身与她对视,眼里带着玩味,道:“你这样在乎?”
伊祁箬没意思与他说这个,直接问道:“到底是谁?沈竟陵不会蠢到这个地步……是那孩子,还是有什……”
——话没说完,嘴却是已被两片微微有些干裂的唇瓣堵了上来。
一阵面红耳赤的厮磨之后,他按在她后脑上,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这世上想我死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是谁,怎么办?”
她笑了一声。
“你问我怎么办……好办,这些人里,但凡不姓伊祁的,我都杀。”
这句话落在他耳朵里,凌厉却也好听。
——至少,除了她自己,她是不会让任何人伤自己的。
脑子里瞬息想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事,不知是哪根弦一错,他启口痴痴的却是问上了一句:“倘若绝艳侯人在帝都,你还会在宸极府与我拜堂成婚吗?”
其实,问出来的一瞬间,他便有些后悔。
可伊祁箬却没有变脸。
默然一笑,她却是说:“会呀……为什么不会呢……你不知道,世子待他之心,比之我,也不差什么,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呐……”
宸极府成婚,为的是归去来兮殿中的那人,这点,越千辰很清楚。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伊祁箬说完这句话时,抬首对自己道:“你想不想他?”
他一怔,没有说话。
她便道:“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一片森寂的宸极府,等来了它的主人。
归去来兮殿里,黑压压的,带着迫人的气势。
伊祁箬没有管越千辰,在一片极难视物的暗色里,她走过去,正中的位置供着灵龛,她熟门熟路的取了一炷香点燃,拜了三拜,一时说道:“殿下,好久不见。……我给你带了一个人来,我知道……您一定很想他,很想见他。”
“哥哥。”
——跪在那儿沙哑的唤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越千辰忽然就哭了。
这么多年,终于,又见到了这个人——这个普天之下,由生到死,他最在乎的人。
伊祁箬退到殿门处,留给了他绝对的空间与时间,任他与他的哥哥倾诉。无声无息之间,竟也过了三四个时辰。
眼看外头天将明时,越千辰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袖中掏出一只锦匣,他走上前去,恭敬的奉在了昭怀太子的灵位之前。
伊祁箬走过来,好奇的看了一眼,越千辰却抢先一步,护食似的道了一声:“你不准看。”
伊祁箬不曾预料到他这种反应,倒是有些意外,脱口问了一句:“什么?”
他便正正经经的与她道:“我这是给哥哥还愿的,你不准看。”
这倒有意思,伊祁箬想了想,挑眉笑道:“我若想看,你拦得住?”
越千辰倒是成竹在胸的样子。
“他在这儿,你不会冒犯。”朝太子的灵位示意了一番,他想了想,悠远道:“等一等……等有朝一日,你对我起了杀机,或是我们两个走到了那一步时……你再来看看。”
伊祁箬望着他,若有所思。
越千辰转身,望着兄长的灵位,低声浅诉着:“哥,我给你还愿了……今日婚娶,对妻子,千辰很是爱重,即便没有前尘……她也是我唯一的妻子,您放心。”
心头一动,想起曾经的舒蕣王姬,她目光微微有些发痴,喃喃的,便道了一声:“唯一的……?”
“只有你一个。”越千辰看向她,鸽子血璀璀璨璨,目光,却是定然如潭:“无论生死祸福,无论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