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玉渊苍龙(一)
口,他也不愿意让那人在牵涉进这杀戮之事中,可是如今这么想来,请姬格领兵出征,让她得以继续坐镇帝都,却是最好的法子了。
心底仔细措了措辞,他道:“他与冲凌城有过故旧,比起你一无所知,却是要更适合去打这场仗,更何况你也清楚,论身份,他与君羽归寂……”
不待青王说完,她却是笑着将这话拦下了,只道:“那就是以大欺小了。”
按着东北那边的辈分论,实则,自己与君羽归寂才是平辈,而姬格……则不然。
眼看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伊祁暝看着这个固执至极的侄女,心里也明白,自己无论再说些什么,也是动摇不了她那心意的了。
“唉……”沉沉一叹之后,他还是做了最后的确定:“你当真想好了?”
伊祁箬从容颔首,道一句:“全赖叔王成全。”
“……好罢!”应下了,免不得便要去想些别的事,而青王殿下所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那,帝婿呢?”
——那人那么个身份,此刻宸极帝姬若是远征,那将他一人放在帝都,便是十分危险的了。
“他留下,”伊祁箬却偏偏行了险招,淡淡一颔首,她还给出了一个在外人听来十分有意思的理由——“尧儿的功课不能落。”
伊祁暝眉目一挑,似乎有什么疑窦,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半刻后,又问了一句:“副手人选可定?”
她点点头,“叔王放心。”
当日午后,宸极帝姬的懿旨便传遍了帝都的大街小巷,其上有言,海上战事吃紧,帝姬将以修罗姬氏公子异为副手,不日领五万兵马,亲自挂帅,赴冲凌城平乱,朝政之上,暂由青王暝承监国之位,直至帝姬凯旋。
“你都看了我一晚上了,连个姿势都不换,脖子不难受?”
太傅府的寝阁里,伊祁箬亲自收拾着远征时要带的东西,正当她将《长短经》搁进箱子里时,不经意的一转头,便看到那头稳坐藤椅上的男子仍在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那眸色神情,姿态形容,竟是一直变也未变。
随口问了这么一句后,她也没放在心上,本以为他又会玩笑一句带过去的,谁知沉默了许久之后,那人开口,却是叫她一愣。
他说:“我现在有些明白天音子了。”
伊祁箬当下手中一停,转过头疑惑的望向他。
于是,他便解释了一句:“明白他为什么在子返逝后,阖眸九年而不开。”
——恐怕,只是为了记住那人。
他没有遗忘的本事,是以为了记住那一个人,他只能放弃红尘万物,再也不去记住其他任何人、事、物的模样。
越千辰懂得了他的想法,是因为此刻看着伊祁箬,他自己便很有些那样的觉悟。
而听着他这样一番话,伊祁箬也明白他所指为何。
她哼笑了一声,随口一句便想将这话遮过去,“我还没死呢,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越千辰并没有就坡下驴,停了这个话头。
“当年,”他的声色出奇的沉静,两字过后,很是停顿了一会儿,直等她疑惑的朝自己看过来,方才继续道:“千阙那一晚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伊祁箬手中一松,那沉香木制成的箱子兀然一阖,厚重的声音惊了四下的空气。
她只是,很不懂。
双手叠在身前,她缓步朝他走过去,脸上还带着些嘲讽,道:“又是谁突然勾起你这根弦了?发生过什么……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越千辰摇摇头。
“你没有全都告诉我。”他就坐在那儿,任凭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一步之外,仰着头注视着她,真诚的问上一句:“你真有那么十恶不赦吗?”
伊祁箬想了想,为那措辞也是费了一番精神。
而后,她这样告诉他:“看一人是善是恶,有两点来做判别的依据,这两点中应上一点,这人便是恶人——所行之事,是奔着恶的依归而去,或是所行之事,造成了恶的结果。”歇了口气,她继续道:“那一晚上,那么多人丧命于我的一句话,那把业火,亦是燃于我的一句话,你说我是不是十恶不赦?”
其实,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导致她那样做的因由,早已经不重要了。
罪孽,总是罪孽。
亡者听不到的理由,便不是理由。
可越千辰眉目不动,却是在这一刻波澜不惊的追问了一句:“你是前一种恶人,还是后一种恶人?”
伊祁箬一笑,只问:“会阻挠你杀我恨我之心吗?”
他没有说话。
于是她便怅然笑道:“那你再问什么,又有什么必要呢?”
结局,总是一样的。
默然许久之后,他在与她的对视里缓缓站起身来。
往前迈了一步,他低头看着她的脸,眸子里有她看不懂的沉重,而后对她说:“你有没有发现过一点——从来,所有事都是你来决定的。”收回目光,他贴在她耳边,继续道:“我——或者也不止我一个,除了姬格之外,你待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你只会让别人知道你想让他们知道的,可你有没有自检过,凭什么你是那个做决定的人?”
伊祁箬笑了一声。
她想,若是此刻让重华听到越千辰的这番话,或许这两个势不两立之人却是难得的会站在同一战线上。
想了想,她道:“或许是因为,每一件事都与我有关罢。”
越千辰阖了阖眸。
“我不知道你所看重、一直以来你想要护佑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你要记住一件事,总有一天,做决定的人不会再是你。而等那一天到了的时候,你再想解释,我也不会再听了。”
她听到他难以抑制的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隐藏着极致般的痛苦,而后,却仍旧是坚韧着、冷硬着对自己说:“但凡你有一丁点儿在乎我,你都最好别做到那一步。”
其实,何尝一点儿?
可是,她不能说。
就像有些真相,知晓了,会比不知晓更要痛苦。
——不知晓,至少爱恨都能从一而终,可一旦知晓了,有多少人,会迷失?
压抑下心头的百感,她小幅度的点了下头,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说:“我知道了。”
越千辰眼中一同,“你……”
话没说完,便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