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玉渊苍龙(一)
头忽然而来的一声轰隆震天响给打断了。
迅速推开门走到庭中时,目光一打,不远处的轰天火光便已入眼,那头酡颜匆匆而来,伊祁箬还一直看着那火光所在的方向,狠狠问了句:“怎么回事?”
酡颜如今也不知因由,连忙禀道:“思阙已经去察了,看方向是咱们府里!”
——宸极府。
宸极帝姬自然认得出那一个方向。
“帝婿、帝姬,”不多时,外头有个小丫头进来,匆匆行了礼之后,便将手上的一封信交在了帝姬手上,说道:“帝姬,刚有人送来的,指明要交在您手上。”
伊祁箬接过信时,眉眼便已蹙紧了一分,只是这头才将信封扯开,那头思阙便回来了,在她还来不及去看那内容时先行回禀道:“殿下,查清楚了,是奈落塔。”
伊祁箬兀自心头一颤,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子一副眸光始终落在自己手上的信笺上,在听到‘奈落塔’那三个字时,隐隐却是划过一道厉光。
帝姬狠狠吸了一口气,好像鼻腔里都充斥着火药的味道,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思阙禀道:“有人在奈落塔埋了火药,如今整座塔已塌了大半,就剩个基座了,护踏的侍卫当场都被炸死了,另外还有四个家丁被炸伤,至于府中其他地方倒未有遭到破坏的痕迹,只是冶相不知所踪。”
之前种种还只是让她愤恨,而思阙的最后半句话,则是不知怎么的,瞬息便给了她一记醍醐灌顶。
越千辰看到,伊祁箬几乎是在思阙话音落地的下一刻,瞬息间便想到了什么关窍一般,将手中信笺展开来看,而那上头不知写了什么,她只一眼之下,眸中便涌上过往他从未见过的戾气与恨意。
他骇然于那股戾气,甚至在那一瞬间,都忘了去猜测究竟是什么,让她愤恨至此。
“来人!”宸极帝姬忽而对着闻讯赶来的苍舒离厉喝一声,随即的一声吩咐,却是让在场的每个人都陷入了意外与疑惑之中。
她给苍舒离的吩咐是:“把帝婿给我扣起来。”
越千辰心头一动,未及多想什么,狐疑之下的一声唤便已然出口:“箬箬……?”
伊祁箬并没有理会他。
她对着怔愣在那儿的苍舒离喝了一声:“还不动手!”
苍舒离回神,不敢怠慢,即刻亲自上前将宸极帝婿制了住。
越千辰只是一直看着伊祁箬,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他大抵能够猜到,今晚这件事、她手里那封信,都是出自谁的手笔了。
而他不懂得,还是那老生常谈的过去。
那边,伊祁箬深吸了一口气,手中内力一摧便将那信笺化作了飞灰,离开太傅府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她对苍舒离说:“苍舒离你给我听好了,往后这些日子你什么都不必做,就守在这儿给我看好这个人,没本宫的命令,不准他出这个院子半步!如若有失,你就以死谢罪罢!”
“属下领命!”
那一夜,越千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罔顾了自己的困境,却是头一次觉得这样不懂。
那一夜,也是宸极帝姬自梁夜大战之后,头一次在紫阙中过夜。
而那往后,她又一直在紫阙中度过了许多个日夜。
甚至连原定的远征之事,都叫她放到了一边——她让姬异领军先行上路,而自己则要在帝都里将一桩旧事处置好之后,再去与他汇合。对此,姬异并未多问,只有一如既往的依从。
而帝宫里的帝姬,就那么安之若素的过着日子,似乎除了将晚上歇息的地方从太傅府改作了华颜殿之外,其余便再无什么别的不同了。
直到这一日——上元的这一日。
一早便推了所有事,独自置身于漆黑之中,却亮如白昼的华颜殿中,伊祁箬不住的摩挲着腕上的银环,心头似有什么预感一般,似乎就料定了这会是不平凡的一个夜晚。
又是一年,又是一岁,她忽然很想知道,自己这辈子,究竟还剩了几岁可以过呢?
当那人出现时,出乎她意料的,听着那人久违的声音说出那样的话,她心底竟是一时无澜。
那人站在她身后,悠扬如笛的声音缓缓传来,还含着些许笑意,对自己问:“你说……倘若我也在紫阙放一把火,那这不朽城里的景象比之昔年千华城,又当如何呢?”
伊祁箬阖了阖眸。
她哼笑了一声,淡淡道:“你若有这个能耐,一试便知。”
说话,手指一拈,点亮了室内一道微弱烛光。
越奈有些意外。
他曾想过无数次与她再见时的情形,但她的安之若素,从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还真是沉得住气,知道我还在人世这么久了,竟还能一直克制住自己不来找我,也当真是不枉我当年在元明殿对你照拂如斯。”一声清幽的笑意传来,他有意一顿后,对着那女子的背影,一字一字的唤了一声:“小妹。”
伊祁箬心尖上有一道伤口,随着那一声呼唤,仿佛被人狠狠一撕。
“我情知不必费心找你,因为你总会来找我的。”她回身,一边揭下脸上的那副鬼面,一边对着无限光明中,那道极为出色的身影唤了一声:“奈王殿下。”
——艳外之外,华中之华。
越奈。
多美的一个人。
幽暗之中,他将对面的那副容颜看在眼中时,不由狠狠一怔。
“你的脸……”
“不认得?”伊祁箬缓步朝他走去几步,妖娆至极的假面上带着舒缓的笑意,等她停下脚步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她从袖口中取出一副人皮面具,熟练的戴在脸上,而后,他眼中所见,便是多年前那副深刻在自己脑中的容颜。
——那副只能用‘挺漂亮’三个字来形容的脸。那副他所以为的,天下第一美人真正的模样。
可如今看来,也都是假的。
她含笑翩翩,对着他问:“那这一副呢,是不是熟悉多了?”
越奈忽然就懂了。
——懂了,为何当年自己所见的那张脸,不过漂亮而已,却担上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他笑,叹了句:“……呵!原来如此……”
伊祁箬也笑着,不过细看之下,那笑中便多了一道阴冷。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