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陌生人
“顾...筠......哥。”
顾璃睡眠很浅，是之前落下的毛病。
她听着耳边的声音不忿地哼了一声，后颈喷撒的热气断断续续，顾璃蹭了蹭枕头，意识渐渐清明。
扭头一看，时阅睡得正熟，鼻息均匀，就是脸红扑扑的。
惊雷撕破天穹，窗户也被震得回响，“别...别走。”
“时阅？”人压着身后的被子，顾璃好不容易掏出一只手去摸他。
第一感觉是温热，又细细往上触摸额头，感受的温度渐渐上了刻度，顾璃掏出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怎么有点烫。”
人挣开被子，下床把他安置好，往浴室去。
时阅额上突然袭来凉意，带着潮湿。
“醒了？感觉怎么样？”
时阅摸了摸头上的毛巾，“被子厚了点，感觉有些热。”
“哪有，这是夏凉被，时先生知不知道你有点低烧。”
顾璃把人按着，抻着他挣开的被角。
伸手摩挲他的脸颊，温声道：“刚做噩梦了？”
时阅勾着唇微微笑道：“没事，只是梦到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
“是想哥哥了？”这话让他像是一脚踩空，又像只被猛戳一针的皮球。
顷刻间，额间、手心渗出薄薄的汗。
顾璃把手抽回，“是你刚刚自己喊的，我没别的意思。”
房间敞亮，四下无人，可时阅却表现出极端的难安，他点了点头，“没有血缘关系，是后来认识的。”
“好了不说这个。”顾璃扬起手指了指身后远处的桌子，“我刚刚发现这房间有姜茶，反正你醒着，我帮你冲杯祛祛寒。”
“你快点回来，好吗？”抓着手臂的手在说完这句话后微微松开。
“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
时阅捏着杯子，炙热的水温把他从踟蹰失措的困境中浇醒，泛红的掌心上面粘着温度，他凝视，凝视这本不属于他的温度。
“阿璃，可以和我说说你的哥哥吗？”
被套被握得发皱，顾璃垂下眼，顿了顿开口。
“我哥叫顾筠。”
“我与他，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一场骤雨。”
时阅抬眼看着窗外，风夹杂着落雨，即便被窗帘挡住，还是可以听见这场狂暴的淅沥。
“顾筠是比我大三岁的哥哥，但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爸妈收养的孩子。”
“那时我妈身体不好，吃了很多药，也一直没怀上孩子。我奶奶又总是表达她想抱孙子的夙愿，”顾璃冷冷地笑着，“无奈之下，我妈和我爸决定...领养一个孩子。”
手里的姜茶不断向外扑腾着热气，时阅望着汤面，那上面荡漾着一个歪曲的模样。
可他的到来不是一场意外，我，才是那个意外。
顾璃闭眼沉了口气，又道：“我哥被带回家时，才两岁。”
“他的本名叫什么，我不记得了，顾筠这个名字是后来取的。”
“这些事情是你爸妈后来告诉你的吗？”
“嗯，他被拐走差不多......一年，我就知道了。”
时阅捧起姜汤，呼呼地吹了两口，扑腾的热气模糊视野，在眼前上晕出了好大 一块水汽。
“那时候你也不过三四岁，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还会记得他吗？”
“嗯？”顾璃猛地抬起头看着时阅，像是惊叹，“你刚说什么？”
时阅后悔问出积压在心里的疑惑，可惜...覆水难收。
“我一直记得，”
她的目光跟着掉进了姜茶里，染上温热，还有水汽。
“在这过去的许多年里，我们经常提起他，”眼泪从女孩的眼眶里滚落，带着温度，“就好像...他一直在，从未离开。”
“说来也奇怪，他当时年纪那么小，爸妈把他领回家时，人闷闷的，不爱说话，但也不哭闹。”
吊顶的复古灯泡趁着电光，将自己的花纹投影到天花板上，
“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顾璃眼神上挑，淡淡地望着。
“记得，又好像...不记得了。”
时阅语气变凉，牵扯出心痛的滋味，“我有一个朋友，他也离开很多年了，我快不记得他的样子......”
2000年2月5日
“妈，湘来生了，是个闺女。”
“好啊好啊，”电话那头略有几声激动地拍打。
“我终于抱上孙子了，什么时候出院啊？”
“湘来的年纪算是中期危险的高龄产妇了，又切除了一个囊肿，出院少说得一个多星期 。”
“妈，小阅在吗？”
只听见手机对面传来一声平淡的陈述句，“过来接电话。”
“小阅听得到吗？”
“爸爸，”那头声音鼓出几分哭腔，淡淡的，听不真切。“你什么时候回来接我？”
“小阅乖，等过几天妈妈可以出院了，爸爸就接你回家，你要乖乖的。”
“哦......”
顾母按捺不住乖孙出世的激动，抢回电话。
“那我孙女，我孙女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好不容易盼来的亲孙......”
电话这头的笑容被这话浇灭，涌上心头的是一阵飞来的愠怒。
“妈，医生叫我了，我先挂了。”
几天后......
时阅够着脚去开门，门外的风雨混杂着夏季的闷热灌进室内，“妈妈。”
“小阅，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和奶奶在一起吗？”
“奶奶说你们今天出院，所以她就带着我来了。”
怀里的人蜷缩在顾长明的臂弯里，脸被小毯子遮住了大半，整个人就圆圆的短短的一小团。
时阅小跑到父亲腿边，扒着小毯子看。
他抽声一惊，“这是......”
露在外面的手，肉肉的，紫紫的，手时不时地动，企图抓住什么。
“小阅，这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