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贾尚敲门，“梅儿姑娘，我是贾尚。”
“贾大人！”没等贾尚推门，门一下就从里面打开，仿佛里面的人一直在等着他一样，梅儿充满了期待，跨出房门，惊地贾尚不自觉地向后小退了两步，“是不是找到公主了？”
“梅儿姑娘……”
梅儿脸上的笑容如日落夕阳，被夜色吞噬，一点点消散，片刻后，她重新撑起嘴角，“没事，呵……公主一定在哪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找她，继续找，一定，一定能找到的……”她转身关上房门，“贾大人，我和你们一起去找。”
向旁横跨一步，贾尚拦在了梅儿的前面，“已经一个月了，梅儿姑娘，整个树林乃至整个临川县都被我们翻了个遍，那些医馆商铺都去搜了三四次不止，可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贾大人，你想说什么。”
“……”贾尚看着眼前一个月以来眼睛就没有一日消肿过的女子，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公主或许是已经离开了。”
“不可能！”梅儿知道所谓的离开是什么意思，一个月前，从地烛那里得知了公主被掩埋的地方，可当她带人过去时，除了明显被翻动过的泥土和大量的鲜血外，什么都没有发现，禁军一直向下挖了数丈之深，远超于普通下葬的深度，可别说人，就连动物的尸骨都没有，“公主一定是被别人救了，贾大人，你不要拦我，我必须去。”
贾尚伸手，再一次拦住了梅儿的去路，“假若公主活着，以她的伤势，要想得到治疗，必不会离开临川，可全临川的药铺、医馆，就连那些江湖卖假药的骗子我们都查过了，没有一人在过去一个月接到过这样伤重的患者。”他也是整日和兵器为伍的人，见过也经历过各种大大小小的伤，从梅儿当初和自己描述的伤口开始，他就没有什么乐观的期待。
而且不仅是伤势，就以公主鲜明的外貌特征，任谁都会知道自己救得是公主，若是为了名利，他应当会交给官府，而若是为了仇怨……
梅儿僵在原地，眼睛发酸，可是已经流不出什么眼泪了，这一个月极其漫长，又仿佛格外的短暂。在那日搜山未果后，她去找到了张牙子，可地烛做事十分彻底，张牙子所在的院子里陈列着一个又一个支离破碎的尸体，他们身上的伤口像是被野兽撕咬出来的，狰狞的面容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人生怖的事物，而这事物在转瞬之间带他们步入了死亡。其中张牙子的尸体最为残破，残肢不全，面容血腥，若不是有衣服，她也认不出那人是他。清点完之后，共有三十余人。
后来她又去找临十三，得到的信息与一开始告诉她的无误，只是在她离开时，临十三告诉她：“我多少也算得上是半个大夫，以我的经验，即便是公主在我离开后立刻被挖出来，并施展救治，她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是，公主到底在哪里呢？
“梅儿姑娘。”贾尚无奈，“我们已经在临川停留太久了。”他们身上还肩负着其他重要的任务。
“可是，贾大人，我不想让公主一个人被留在这里，就算真的是……”呼出的气息是颤抖的，梅儿双膝跪地，不顾对方阻拦地向贾尚行了一个大礼，“我求求你们，再找一找吧……”
贾尚扶起梅儿，深深长叹一气，他想到今日收到从京城传回来的书信里，也是同样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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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蛮端着药，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一进去就看到人坐在窗边的凳子，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莫老大的这间房子位置比较高，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茂密的树林。
“今日怎么只有你？”
“你看都没看怎么就知道是我而不是二当家？”蛮蛮把碗放在桌上，拿起床上的斗篷盖在杨婉妗的身上，熟练地把手贴上额头，“怎么又烧了？反反复复的……就你这身子骨，还敢穿地这么少来吹风，是存心不想身体好吧。”
杨婉妗起身，步履缓慢，“你和她走路的习惯不一样。”齐守玉比较稳健平缓，而蛮蛮却带着急促，走起路来比较轻快，“唯独和合欢在一起时，你的步子才会慢下来。”
“如今这身子也不听我使唤，就是穿的再厚，该烧还是要烧。”伤口愈合后，杨婉妗的身体依然十分虚弱，仿佛身体为了能维持基本的运转就已经费了全部的力气，“今日这药还加了东西？”看着那碗黑黢黢的药汁，她有些无奈，“说实话，你们这样对待一个病人是不是有些过分？”
“虽然二当家今日去给寨里的其他人去看病了，但这服药绝对是一如既往的配方，一如既往的味道，至于规矩嘛，当然也是一如既往——不喝药，不出门。”把碗端到杨婉妗的面前，蛮蛮笑，“我倒觉得你应该说是我们二当家医者仁心，用心良苦，你既然知道自己是病人，就不要老想着四处溜达瞎逛，那少许的麻粉就是提醒你不要浪费体力。”
在公主的伤口痊愈后，一方面是为了在莫老大回来之前不让公主四处乱走遇上什么不该遇见的人，另一方面更多时间也是为了让公主休息保存体力，二当家在公主的药里加了少许的麻粉，用量对身体无害，唯一的用处就降低她的运动能力。在第一次给公主喝药时，二当家就把这件事与公主直言不讳。
杨婉妗轻笑，“明明只让我在这个院子里转悠。”一个月，她离这房子直线距离就没有超过十丈，一直在院子里打着圈。
蛮蛮看着杨婉妗，那你要不要转悠？
“呵……”杨婉妗把药一饮而尽。
简单地收拾一下，蛮蛮和守在门口的寨民交代了两声，就跟在杨婉妗的身边走出房门。
跟着杨婉妗慢悠悠地步行，蛮蛮落于一个身位地打量这位康国公主，一个月的相处，她接触到了一个传闻中截然不同的女子，想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位公主落到这般地步，自己心里还幸灾乐祸，但如今，她是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女子，还是一位公主，要经历什么才会落到这一身密密麻麻的伤痕。
听说这位公主从小身体就不好，吃过多少好药也都只能静养，她曾以为是皇家奢侈娇贵，但看到她喝药不怕苦、上药不怕疼、二当家让往东她就不会往西，当二当家私下说公主是她见过最配合大夫的病患时，她才意识到，或许这位公主过得生活是她难以想象的。
自己与合欢在四年前就到了莫家寨，与二当家和常历不同，说实话，他们对于杨氏皇族其实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触，那些恶行贪腐，多数也只是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