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玄机
未等荷华反应过来,谢云闲已快步走上前,俯身去探那人鼻息。
还是迟了。
此人已死。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在巷子里弥漫,荷华被吓得魂飞魄散:“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云闲也无法回答她的疑惑。
她只能忍着不适,去翻看尸体。
荷华下意识要阻止,转念又想,劝是劝不住的,便由着她去了。
谢云闲柳叶眉轻皱,咕哝道:“奇了,这刀伤并未致命……此人如此死的?”
思索着,她掏出手帕,捏在手里,让颤颤巍巍的荷华帮忙将尸体翻了个面——
果然!
死者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并非普通刀伤所致。
谢云闲又掀起那人衣袖,发现他小臂上也有一块块的青紫毒斑,密密麻麻,十分可怖。
谢云闲迅即出声提醒:“别碰他!刀上有毒!”
荷华登时吓得往后撤了几步。
谢云闲暗自忖量,此人分明刚死不久,血液尚未凝固,毒素却已蔓延如此之深……可见此毒之凶猛可怕。
再看此人衣着,一身黑衣,装束朴素,却身带利刃,应是密探。
死者身上并无打斗痕迹,证明生前并未与凶手进行打斗。显而易见的,死者连刀都来不及拔出,便被凶手从背后伏击,中毒身亡。由此可见,凶手狡诈狠辣,出手出其不意,且身手可能不如死者,故并未与死者发生正面冲突。
谢云闲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神色肃穆。
她想起方才那匆忙离去的外族人,他曾说那翡翠镯子原材料产自西南……那里可不止盛产珠光宝石,巫术蛊毒也是极为著名。
“凶手是那卖镯子的摊贩。”
荷华震悚:“他为何要杀人?在建康杀人,不怕衙门逮捕吗?”更何况是异族人。
“应当是死者在跟踪调查他,被他发觉,才会被灭口。”谢云闲思忖道。
“可死者为何要调查他?”
谢云闲摇头,心中仿佛被巨石压着无法松懈:“此事疑点重重。”
两人面面相觑也无法得知真相,只好绕一段路去衙门报官。
如今边境纷扰不断,汉人与党项羌族、吐谷浑矛盾频发,此事牵涉多少,谢云闲不清楚,因此交由官府处理最为妥当。
那小吏不知从何得知谢云闲乃谢府二姑娘、崔四夫人,以案件为由阿谀留下了两人,奉承地为她们备了午膳。
两人离开时,已是落日西斜。红日投落在粼粼波光间,将河水染成了一片金橘色,与岸边如烟绿柳交相辉映。
荷华肩头一松:“终于可以回去了。”
谢云闲无言,兀自出神,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荷华跟着走了一段路,才意识到不对:“姑娘!这是往西,走反了,并非回崔府之路……”
夕阳余晖将谢云闲照得宁静而扑朔,肤白如玉的面孔仿佛蒙上一层淡黄光晕。
落霞里的建康城倒映在她眸中,她轻声道:“荷华,我想回一趟旧宅。”
……
那日走水仍历历在目,他们三人险些命丧,可真相至今未查明。
方才那名死者又让谢云闲想起益州那具无名尸,明日她便要回益州,可她既未查到尸体原主,也并未找出凶手。
困扰在心中的谜团愈发繁杂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也让她觉得不安和挫败。
上次她推测,此事与谢观声有关。
若是不查明,她回去后该如何面对她心中抱诚守真的二哥?
“可是姑娘,”荷华跟在她身后累得半喘,“那日不是看了吗?屋中并无异样呀……”
“不,今日我们去二哥院里看看。”
两人未走正门,避开人流,敲响了偏门。
正打盹的小丫鬟闻声开门,见到谢云闲,吃惊道:“姑娘怎么回来了?”
谢云闲示意她小声点,“明日回益州,我来取些东西,你切勿声张。”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是,是,姑娘请进。”
自谢云闲嫁入崔府,院内便少了许多人,楚羽也回霜夫人那儿了。
一路无人,倒是方便谢云闲行动。
两人直奔谢观声院中,谢观声身为益州太守,偶尔回京面圣,居于旧宅,故院内比谢睿的更有生气,屋内也更为整洁,不至于一进去就沾了满头灰。
两人先去了卧室,搜刮一番,一无所获,又去了书房。
门房蹒跚着步子,跟在两人身后,替她们开门。
荷华打量他的动作,不经心问:“你在谢府多久了?”
门房年迈,耳朵不太好,荷华又问了一遍,才缓慢道:“老奴七年前来到谢府。”
那便是谢睿一家搬走后,他才来到这里,给旧宅看门。
谢云闲问他:“近来可有有其他人来过?”
门房摇头:“并无。”
谢云闲吩咐他:“我替二哥拿些东西,若有人过来,你知会我们一声。”
“是。”门房答应一声,在屋外守着。
比起谢睿的书房,谢观声的书房简直空到一览无余。
屋内摆设简洁,入门侧有一个青釉瓶,往里走是成排的空书架,书架前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书架旁的空墙上挂着一幅汉将军出征挂画。
从前还在建康时,谢观声乃边军副将,不常在家。后他意外受伤,从边疆退下,升迁为益州太守,定居益州,因此谢睿搬家时会首选益州。
不得不说,谢睿此决定无比正确,到了益州,借着谢观声身份地位和谢氏远扬名声,益州谢家名气大燥,受了许多福利。
从前在建康时,谢氏遭孝帝打压排挤,许多产业分至其他家族,到了益州,谢睿这一谢氏分支反而壮大起来,深得民心,得“益州谢家”之称。家居益州,除了边境纷争,日子过得也算太平。
谢云闲揣测谢观声若是在房中,会做些什么……
从外面回来,无非是坐下,拿起毛笔,沾墨水,批阅卷宗……
谢观声桌面十分整洁,除了笔墨纸砚,并无他物。
谢云闲目光扫过,忽的一顿。
朱褐笔架上挂着一支毛笔,竹制笔杆,笔头干净顺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