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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有前缘(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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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太冲动了。”韩嫣的眼睫毛上下一抖,眼睑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您如果喜欢训练军队,由我们这些人操手就可以了,不必在长杨宫和五祚宫羽猎。”

刘彻这一次站得并不直,姿态像是挨了一箭,“可是我觉得非常好,早晨去打猎,夜晚去文帝的顾城庙,这是很不错的安排。”长杨五祚两座宫殿并不安稳,他在里面经常受伤。他领着扈从在车架上射箭,旋转的车辕和转动的车轮拉着他们从猛兽利爪下逃跑,在你死我活的追逐中寻找乐趣。现在他也很好,除了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锁住外,他十分自在。

阿娇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站在灯台下看蒙尘的宫灯滴下红泪,照亮她一对儿隐隐约约含着讥诮笑意和泪花的眼睛,她开口时语气慢悠悠的,“韩大人,您没必要劝陛下,或许陛下并不想狩猎,只是想顺势去平阳公主家呢?”

刘彻冷冷回击她,“皇后这段日子似乎是越来越疯了,说起话来没有章法,叫我一句也听不懂。”

阿娇大笑起来:“我可没有疯,我很清醒,倒是有的人装疯卖傻。说到底我有什么可疯狂可悲哀的呢?我早陷在鸿沟枯井里,面对困境也不逃避挣扎,倒是有的人,一睁眼睛就想跑出宫,好像宫里有人要吃他的心肝儿。”

刘彻竭力把眼睛从阿娇挪到韩嫣身上,“韩大人,你跟我走吗?”

韩嫣犹豫不决,一旁的李少翁倒是跃跃欲试,刘彻看到了就又问他,李少翁立即答应下来。他算刘彻半个弄臣,一时片刻也不能离开主子的。

窗外松涛如海,秋光如镜,阿娇从大开着的窗棂处看到外面的金根草,散落如烟,飘零随风。一根生满红叶的枫树枝像血一样绽放在她面前,她怀着一种谁也难以猜度的柔情取下枫叶别在鬓间,看向四面八方挂满的青铜镜。

文姜从齐国带到鲁国的玉镜台,夏姬坐在申公巫臣车上照面的镜匣,吴娃在赵武灵王怀抱中用来掠发理鬓的水鉴,如今齐齐照出她怀着愠怒的面容。边缘凹凸的红叶似她不平的心,盘曲弯折不肯俯就,贴不紧乌黑的鬓角。她人还未动,原本还鲜亮的橙红色木叶就飞落地面,无论如何回不到树梢。

阿娇几次三番想要捡起来,迟迟没能成功,刘彻见了忽然生出些许怜爱之情,亲自为她取了另一枚枫叶,想要为她别上。

阿娇登时打落他靠近自己的手,刘彻神色变换数次,最终归于忍耐。阿娇见了觉得好笑,“你不要对我做出这副鬼样子,我比你坦诚比你勇敢,我不是你,我不虚伪!虽说我生下来就站悬崖边上,没个退路,但我不会曲意奉承两面三刀。”

刘彻想要靠近她,他每前进一步阿娇就又退后一步,刘彻有些无可奈何,“我以为我们现在还是夫妻。”

阿娇注视着这个主宰自己命运,不出意外会主宰这个天下的男人,“可我喜欢站在你碰不到的地方。”

“你会去平阳公主家吗?”阿娇问刘彻。

刘彻很平静地回答她,“不会,我会去长门园,我答应了你的。”

阿娇发出一声嗤笑,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阿娇有个自己也没注意到的习惯,那就是她总是喜欢扬起下巴,睨视刘彻。刘彻固执任性又强横高傲,无法容忍别人对他哪怕一点的轻忽和不尊重,以往不以为意,现下怒火冲天。他想起长乐宫瞎了眼睛的窦太后和挟恩自重的馆陶公主,逼迫自己放弃训斥阿娇的念头,像往常一样走出殿门。

“虚伪。”阿娇看着刘彻的背影轻轻道,随后她弯下腰捡起自己之前不慎掉落在地的枫叶。火烧云一般的色彩攥在手心里轻飘飘的,芳华正好,可惜所托非人,不久就被阿娇捏碎。木叶凑成的河流在窗外被宫女扫得断流,一层层一片片化为无情物,碾成灰,消失不见。

四海之水从来都是自东向西地流,不舍昼夜地流,浩浩汤汤又呜呜咽咽地流。渭水流,滋水流,江河融汇了条条支流,也不依不饶地流。流呀流,流呀流,女人的绿鬓就在流水声中变成白发,红颜从鸾镜中消失,只余下褪了色少了香气的香草,还贴在没水的朱墙边向行人诉说春日的风光。

阿娇想到草木枯萎,想到过了这个秋天就是阴沉的冬天,情不自禁用刘彻掉下来的枫叶敲打着窗柩。飒飒之声被升高的秋风带到旷野,带到遥远的天际,不知被谁听了去。

陌生又熟悉的脚步走进她,属于男子的力量紧紧束缚住她,阿娇认出背后抱着她的人是谁,闭着眼睛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刘彻对着她耳朵吹气,“因为我听到枫叶颤抖的声音,害怕你孤寂,所以重回来找你。只有香草才能配美人,也只有美人才能簪香草,因为她们都是在流水声失去韶华,于夜深时独自望月的失意之徒。阿娇,你连着几个晚上为了赏月受冷风吹,又连着几个晚上生嚼香草,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觉得失意伤心?”

刘彻长长一叹,将她整个抱进怀里,他们两个面对面相拥,“你若觉得我负心薄幸,我改就是。”

阿娇靠在他怀里,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丝丝热气,“我不算受委屈,我只是想起前些年我父亲闹的笑话事,觉得难堪。”

刘彻沉默地抱着她,当刘彻需要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显得体贴入微又谦虚有礼,能装成对方最需要的样子。阿娇也被他打动,娓娓说起多年来积压在自己心中的往事。

“我父亲和母亲,是好过的。”阿娇平静地开始诉说。

“他们在一起时母亲还不是公主,而是代王翁主,从匈奴的铁蹄下逃到还算富饶的堂邑。堂邑产铁,但是人口少,代国常被匈奴□□,也不富裕。母亲说,她在那几年过得不算宽裕,每一次人情礼往都能把她压垮,但她觉得父亲算是个体贴的丈夫,她甚至和我说,她觉得我父亲爱过她。”

“父亲总是把母亲当成小孩子,什么事都为她精心打算,母亲忘记祭拜的媒神,父亲帮她记着;母亲因为困窘不能为父母献上的贺礼,父亲哪怕典当自己祖上从楚元王处得来宝物,也要为母亲补上。母亲要是生病,那天哪怕风雪大作,他都要为她找全最好的大夫,因为他害怕母亲有了万一。到了母亲生育的那一天,母亲因为恐惧彻夜不眠,父亲也就跟着不睡,这一切他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他们最好的时候,他们最不宽裕,困窘到极点,甚至骑过驴车,但是那时候父亲有十分一定给母亲十分。母亲向我回忆,她喜欢的她丈夫都喜欢,上到代王夫妇,下到侯府婢女都认为,他们是天生一对。”

刘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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