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出
“阿耶和娘亲是怎么认识的呢？” 晚饭时分，一家人围在饭桌边，听谢瑶陡然发问，刘姝与谢安对视一眼，俱是陷入思考。 从哪儿说起呢？ 他一直敬仰，已经去世四年的舅舅刘惔入狱，她想方设法捞人，还是直接从见面说呢？ 没等刘姝整理好措辞，却听到谢安笑眯眯地对儿子说：“你舅舅介绍的。” 刘姝瞧自家夫君一眼，后者好整以暇地眨巴眼睛。 转念一想，总不至于打破孩子对舅舅的憧憬，他们也算是因刘惔解释，于是就此默认。 谢瑶却又问：“那爹爹是怎么娶到娘亲的？” 刘姝结结实实被问住，又低头琢磨。 约莫就是，她回宜城变卖家产，他去找她，历经险境回到建康，互表心意，而后在一起的吧。 不等她开口，谢安又郑重道：“我上门提亲，你娘为了躲我跑回老家，于是我辛辛苦苦追了千里，想方设法讨你娘欢心，最后才松口，答应嫁给我的。” 瞧着谢瑶茫然蹙眉，刘姝不禁在桌子底下踢了踢男人：“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谢安委委屈屈道：“这不就是事实么？” 转眼看到两个女儿神情充满好奇，谢琰更是睁大眼睛，恨不能再多听几句，刘姝一时语塞，只得道：“吃饭时别说话，都忘了？” 谢瑶为难道：“你们都开始给我张罗婚事，我还不能问一问了？” 刘姝认真答：“你今年十七，也该看看合适的人家了。” 谢瑶望望给母亲挑鱼刺的父亲，直摊手：“阿耶不也二十岁才成婚，我何必这么着急？” 将一块肉夹给刘姝，谢安才微笑道：“因为你四叔想在中秋后给你举荐官职，回建康少不得应酬，我和你娘是想提前帮你相一相，并不是直接结婚的意思。” “是，儿子知道了。” 一顿饭安安静静吃完，谢安带三个儿女到花园奏琴，刘姝见谢瑶闷闷不乐，拿着茶点追到书房：“瑶儿，我们聊聊吧。” 谢瑶点头称是，望着母亲，神情松散下来。 刘姝温言道：“害怕吗？无论是四叔想让你回建康出仕的事情，还是成婚的事情。” 谢瑶摇摇头，沉默片刻道：“就儿子见闻当中，没听过指婚之下，还有谁婚后能如阿耶娘亲般感情好，听到阿耶娘亲不是指婚而来，倒也不意外。” 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道我未来会如何。” 刘姝摸摸儿子脑袋，思索片刻道：“其实人生也就这么回事：向上赡养父母，向下抚养儿女，有困难时兄弟姐妹互相帮扶。人生不总是一顺百顺，别看如今生活平稳，遇到你阿耶之前，娘亲也是颠沛流离半生。成婚是，有个人一直陪在身边，同笑同哭，心中郁结实在难过，有人能全然倾吐。父母会离世，兄弟姐妹会告别，孩子也会长大。只有这个人始终在身边，直到两眼一闭，再也不会睁开。” 话语不觉伤感，手轻轻被牵住，谢瑶安抚似的拍着她的手背，刘姝更微笑道：“咱家还好，安石不出仕，你们能跟他朝夕相对，课业都是他手把手教。换母亲幼时，你外祖父有官职的时候，白天瞧不见阿耶，逢年过节还得跟走动的亲戚抢时间与父亲相处呢。你更是，瑶儿，你见过外祖母，祖父，大伯，二伯，舅舅，他们都抱过你，而你三个弟弟妹妹逢年过节回建康，只能拜拜牌位了。” 话既至此，不觉间泪从脸颊而落，入唇尽是苦。 眼前却见谢瑶自责表情道：“抱歉，娘亲，让你伤心了。” 刘姝笑着擦擦眼泪，压下梗咽道：“娘亲不伤心，只是有时会思念他们，梦到了还会同你阿耶聊。但那都只是梦，睁眼见到的才是生活。你们一天天长成，健康，平安，母亲很高兴，你们父亲只是不说，但他也同样这么想。婚事，咱们完全不急，若你遇到喜欢的姑娘，跟安石说，安石会帮你娶回家；若是没有，我们也会帮你参谋，脾气好性情好的女郎。至于你四叔说回建康出仕，你若不想去，拒绝就是。只是眼下他北伐出征在外，等他回来再说。” 谢瑶沉默片刻，道：“男子为什么出仕？又为什么不出仕？” 刘姝反握住儿子的手，微笑道：“从经济层面上说，不是所有人都像咱家，家底是父辈打下，分给子女足够一生衣食无虞。所以为了赡养父母帮扶兄弟姐妹，他们会做一切能赚钱的事，出仕是当今赚得最多，也最难走的方法。你舅舅刘惔当年正是如此。物质不缺，人便能产生其他追求。你父亲无意于做官，年轻时候推了很多，但他也不是任何条件下都不出仕。更多取舍，你还是问你父亲吧。” 谢瑶点头称是，刘姝望着儿子，又叹：“也许是时候该考虑给你们分家了。你十七，瑜儿十一，琬儿整十，出嫁还得几年，得给她们留嫁妆，琰儿更是八岁不到。先给你分出来娶妻的资产，他们三个，娘亲同你阿耶再计划就是。” 谢瑶忙拒绝：“我是羡慕父母感情好，我不一定能遇到像娘亲一般好的妻子，过上同样可心的日子，可不是在惦记家财。” 刘姝一根手指点在他额头：“万事万物总在变化，若想事情如你所想地发展，只有经年累月的经营。我同你父亲成婚二十年，每日如同新婚，少不了你父亲持之以恒的付出，而我也会记在心里，同样尽己所能地回报。好的婚姻，不过将心比心。” 教诲殆尽，刘姝离开书房给谢瑶独处思考的空档，谢瑶望着满墙书简许久。 饶是书传百年，物转星移，言简，道不尽个中变数，情字又多艰。 将茶水喝尽，物什收拾交给仆从，谢瑶回到自己院落，却见父亲谢安袖手立在当中，望着明月，似是等候多时。 谢瑶拱手问候：“阿耶。” 谢安摆手，微笑道：“同你母亲聊完了？” 谢瑶点头，又被追问聊了，谢瑶将方才对白尽述，却见谢安笑盈盈地望向自己院落，很满意似的。 谢瑶不觉心下感叹，就因为见惯父母这样，才心生向往，才怕得不到。 笑够将儿子带回房内，谢瑶关上房门，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