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筝
他们是不是……说起了古战场?”那头戴红羽的姑娘又问。
是啊,他们说起了古战场。
那般云淡风轻,因为他们不曾有亲朋将命留在那里。
世人多薄情,等最初的敬畏过去,随淡忘而来的,便都成了戏谑。
想到这些,尚怀筝又开始愤怒,瞳孔再次转为鲜红,声音凄厉:“他是护卫疆土的勇士,我不容许有人打扰他的安息!”
“我要是你,我也气!”宁霜霁突然开口赞同。
如此,风棋被盯上的理由便很清晰了。
就是嘴太欠。
尚怀筝似乎颇为意外,眼中的血色瞬间淡了下去,一言不发地眯着眼审视着她。
宁霜霁继续道:“白玦当场便训了风棋,不过风棋本性不坏,想来无意冒犯,先代他跟你们赔个不是,你要是还在意,我去叫他进来亲自跟你说?”
她也不管尚怀筝清不清楚哪个是风棋,自顾自说了一大通。
尚怀筝忽然苦涩地笑了笑,随后竟像是真的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似的,将目光又移回了孔弦的牌位上,颤着肩笑了许久。
倒真有了点儿世人传闻里鬼新娘的疯癫之态。
“真的很像。”她喃喃低语道。
有他回乡探亲时从战场带回的兵戈寒气,有他衣着间渗透着的血泪煞气,甚至还有他直来直去心怀正义的傻气。
宁霜霁没有听清这声呢喃,不由得侧头靠近了些,忽听她又说:“方才你们说,已经过去千年了?”
“……嗯。”
“千年了啊……原是已经这么久了。”尚怀筝有些感慨。
她从腰间取下了一物,不舍地摩挲了两下,头也不转地直直递向了宁霜霁。
“难得碰见个清醒人,便劳你替我走上一趟,将此物带去那古战场中掩埋吧。”她说着顿了顿,似乎是怕宁霜霁不肯,又加了交换条件,“你若答应,我就从此彻底散了这执念。”
宁霜霁起手去接,刚将玉捏进手中,脑子里就闪过了很多场景。
一幕幕飞逝而过,从儿时到成年,杂糅交错在一起。
最终定格在一个小伙子模糊不清的脸上。
小伙子蹲在地上,正为扭伤了脚的小姑娘治伤,说话哄着她时忽然一掰,小姑娘顿时痛得泪眼汪汪。
他抬头见小姑娘生气又委屈的表情,立刻有些无措地结巴了起来:“你……你别哭啊,我……我就是……就是怕你怕痛才突然……”
小姑娘一噘嘴:“那你干嘛骗我说不痛?”
“周……周伯伯说,这样能分散注意力,就……没那么害怕了。”
小姑娘没理他,倒也没继续说什么,眼睛红红的望着别处。
“要不你咬我一口出气?”小伙子又慌了,干脆撸起袖子把胳膊递到了她嘴边,“以后我肯定不骗嘶——”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小姑娘一点儿没客气,张口就狠狠在他胳膊上咬了一下。
等她松口时,小伙子胳膊上便多了个圆圆的牙印。
小伙子:“……”
“想什么呢?怎么不出声了?”
“没什么……”小伙子说,“就是忽然想起了李婶家那头骡子。”
小姑娘一歪头,满脸疑问。
小伙子:“李婶不总说它牙口不错吗?”
小姑娘:“……”
她气得想再去拽小伙子的胳膊,小伙子赶紧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以后肯定不骗你了!”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小伙子重重地点了两下头,面容虽如同浸了水的画像,但依然能从微微上弯的嘴角弧度看出羞涩的笑意。
而后小伙子像是忽然长大了许多,憨厚腼腆的声音也严肃了几分。
他说:“我要去从军了,护好疆土,才能护好这里,也护好你。”
他说了着自己的家国情怀,也说了心头的情有独钟。
“赶走了戎狄,我就回来娶你。”
“这次肯定说话算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