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同样的雨夜，同样的地点，不同的只是时间。

在一个漏风的破庙之中，弓腰驼背的老人正在整理手上的白绫。

狂风带着骤雨从坍塌的墙外灌了进来，雨点落在破碎的神像上。

神像是被人砸碎的，只有滚落在墙角的头还算完整，只有石雕耳朵掉了一边。

那神像和站在屋梁下老人相似，不过一个面上精神抖擞，喜笑颜开，而另一个脸上面如死灰，满脸木然，眼中已有死志。

“咣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年轻的少女带着满身的风雨进来了。

碰巧，与老人对视上了。

这是一个神道的小辈啊……老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份，只不过现在这个小辈的模样却着实狼狈。

她身上带着雨水都洗刷不干净的血腥味，一身墨绿色的衣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还沾染着血迹，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年轻的神道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猪头脸，头上那一根两叶的小草在风雨的打压下，依旧青翠。

“前……前辈，快离开这里，下面那个村子里面的人似乎要对您下手了。”小辈神道的气息不定，看样子是受了重伤。

老人抬眼一看，便发现这位小辈经脉的气流运行的很是紊乱，看样子受伤不起。

明明萍水相逢，这小辈却特意跑来通知他，让他快跑。

老人眼中略带笑意，我神道永存，传世不息。

老人叹了一口气，他摇摇头，说道：“我走不了了。”

小辈一怔，连忙劝道：“前辈，我们已经在找去虚境的办法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时候我们又可以回来的。”

老人眼带笑意，依旧摇了摇头，“我走不了了，我这一生，都不可能离开这一块土地。”

他生在片土地之上，长在这里的原野之中，因为这里勤劳善良的人而选择成神。

这里有着他无穷无尽的羁绊。

这里就是他的根，人不可能忘了他的根，神不能离开他的根。

小辈抿了抿嘴，唇色惨白，却没有再劝。

老人朝着她招了招手，向呼唤孩子一样和蔼，“小辈，过来。”

年轻的神道单膝跪在老人的面前，老人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淳厚温和的神力渡进了她的身体之中，滋润着她的经脉。

萍水相逢的老人将自己毕生的神力渡进了小辈的身体之中，他低声说道：“你可要好好活下去啊……”

“我死之后，将我的尸首焚烧。”老人交代着遗言，“我不希望他们做出最后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吃神仙肉，已经变成了实境的常态。

连他们那垂垂老矣的皇帝吃下那神仙肉之后，都变得精神焕发，有谁还不心动呢？

可是有的神灵对于有的地方来说，与其说是庇护一方的神，却更像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一个更加长寿的长辈。

看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出生，一代一代的死亡，看着他们薪火不息，代代相传。

而这位老神灵就站在这神庙之中，喜笑颜开，为他们遮风挡雨，抵挡住了外来一切侵略。

直到有一天，他看着的小辈们被欲望糊住了眼睛，他们举起了刀子，对向了这位没有血缘的亲人。

老神灵心里哀叹，却不希望他们做出让自己抱憾终生的事情。

他们会被一时所迷惑，可终有一日会醒悟，当醒悟那一日，他们回想到自己曾经所做的恶事，良心会不会痛呢？

神道小辈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