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二】
瞥见余光内忽然冲进来一个人，而方淮的攻击当即便朝着对方而去，辛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便出手，将一道屏障甩到对方的面前，替那人挡住了那一发光球。
下一秒，何降将掌中刃朝着方淮发射而去，沈恽也操纵着赤焰苍龙吼出了一记红色光束，缠绕着那片轻薄的脉冲化形而成的短刃，直指向仰天长啸的方淮。
这一套组合技击中方淮的瞬间，辛卯也迅速移动到了来人的面前。
等她站定之后，才发现那个突然插入战局的人是许睿。
她诧异地抬了抬眉：“许睿？你怎么来了？”
大部分人员不都已经迅速撤离了吗？而一些拥有一战之力的辰侍，全都按照寰塔的默认安排一层一层将这里包围起来了，像许睿这样还没有毕业的学生，应该也归属于前者，和撤离人员一起离开这里了才对，怎么会……
除非……
辛卯严肃地看向她，甚至十分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方淮的方向——因为刚才何降与沈恽配合打出的这一发攻击，现在这家伙还没有缓过劲来——她又转过头来，神色凝重地道：“许睿，这里太危险了。”
许睿则回答：“我知道。”
闻言，辛卯愣了一下。
听她这语气，好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
难道……！？刚才过于着急，辛卯并未注意，现在再仔细观察，却发现她的左眼竟然闪烁着那样扎眼的猩红光芒。
辛卯瞳孔因震惊而骤然缩紧，旋即反应过来，原本还能够维持冷静的她，此时此刻竟一下子焦躁起来，着急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许睿！不可以！——”
甚至都有些破音了。
“辛卯！——”然而没想到，许睿的嗓门比她更大，一下子便将她给震住了。
那只眼睛……应该就是许睿之前偷偷告诉她一个人的，她的家族的秘密。
那是他们家族世世代代所遗传的一种能力，也是一种诅咒，一种印刻在她们一族的虹膜之上的诅咒。
众所周知，时空域目前所留存的所有咒术都拥有符文，即咒术文字，但是这种文字，大部分辰侍都无法进行阅读，除非专门对其进行钻研学习，因此他们一般都是使用被翻译成汉字后的咒文来发动术法。
而许家人却不同。
这种诅咒让许家的族人拥有了阅读所有咒术的文字的能力，而时空域现存的被翻译成汉字的术法，大部分都是出自于许家，其中大约七八成都是出自许睿的祖父母之手。
但是……这种能力如此逆天，必然存在限制和约束。
这样的瞳术，使用到一定的程度，会让使用者完全目盲。
而这也是为何，许睿的祖父母先后失明，而她的父亲虽然还未完全失去视力，却也在逐年下降。
也许再过几年，他也会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只是许睿和他们都有些不一样——其他的许氏族人同时在两只眼睛的虹膜上都印刻着这种类似于咒术的诅咒，许睿却只有左眼的虹膜拥有那种符文。
这也就意味着她能够保下自己的右眼，可是……
辛卯不甘心地咬了咬后牙，握住许睿手腕的那只手也微微用力攥紧。
可是许睿是她的朋友啊，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为了自己失去一只眼睛的视力，这让她怎么做得到？
许睿安静地看着她犹豫纠结的模样，原本还感到有些惧怕的心情，此时此刻竟然出奇的平静。
她缄默着，目光轻柔地落在辛卯的脸庞，转而又锐利地看向她身后快要挣脱何降与沈恽所施加的桎梏的方淮，语气平淡地说道：“辛卯，一直以来，其实是你保护我们三个更多一点。”
没想到许睿会这么说的辛卯愣怔在原地，攥着对方手腕的手指也稍稍松了些力气。
许睿垂眸扫了一眼那只扣住她腕部的手，随后又抬眼，眼底一圈圈荡漾开的涟漪满是温和与感激，可是辛卯却在最深处读出了几分难过。
“我们当然也想保护你，尤其是在自己有那种能力的情况下。”许睿说，“就像你不想让我们受到伤害一样，我们也不希望你受伤。”
辛卯的瞳孔猛地一个收缩，紧接着便松开了自己的手。
而就只是这么一瞬间，许睿迅速地向她道了声谢，旋即绕过她，脚底刚才还只是隐隐约约散发出的浅淡的黄色光亮，此时此刻竟是光芒大盛。
下一秒，许睿便以辛卯反应不及的速度飞往了战场的中央。
辛卯倒吸了一口冷气，当下便立即转过身，朝着许睿离开的方向伸出手去，却连许睿的一片衣角都没有触到。
她心下一惊。
许睿她……她这是，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很早就在脚底布好了脉冲，就等着这么一个机会能够挣脱自己，好随时随地发动“飞踏游走”吗？！
“等一下……！”辛卯一边焦急地朝着她的背影喊出声来，一边给自己的全身都布上脉冲，也想要发动“脉冲游走”赶上对方，却始终跟不上她的速度，于是急得只能大声地呼喊她的名字，“许睿！——”
然而，还没等她冲出多少距离，就有一只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出来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辛卯下意识地想要去挣开那只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于是咬牙切齿地转过头去，凶狠锋利的眼神却在对上那人的双眼时瞬间软化。
在触及辛卯那双冰冷而锐利的双眼时，方以寒不可控制地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无奈的微笑，用温柔的语气叫着她的名字。
“辛卯。”
被这样叫着名字的人，就像是一只被和暖的阳光安抚下来的炸毛的凶兽，逐渐平静下来。
然而，方以寒却惊讶地看到辛卯眼角处克制不住溢出的泪水。
他抿了抿嘴唇，握住她的手臂将人往自己面前稍稍拉近，指节轻轻蹭过她的眼下，替她将眼泪拭去。
“让她去吧，”他说，“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也会做出和她一样的决定的。”
辛卯抬手，动作略有些凶狠粗暴地用袖口一擦自己的眼睛，直把自己的眼皮都揩得微微发红。
“我知道……我知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我当然都知道！可是……”
可是她真的不想让许睿为了拯救其他人，为了帮助他们，而付出一只眼睛的代价。
她才十九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