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痛苦
欧阳国际医院的手术室门前，顾暮初烦躁地捋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他没想到，老爷子会真得撅过去。
看着久久没熄灭的手术灯，莫管家忍不住心里的不快，对顾暮初说：
“暮初少爷，不管董事长做了什么，他终归是为了顾家，而顾家，最后是要交到您的手里的，您不该这么对董事长。”
医院的走廊上，顾家的其他人飞快地往手术室门口冲，顾暮初看着他们，面色淡淡：“他也可以不交给我。”
“……”
莫管家脸色一僵，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时，只听顾暮初又说：
“与其说老爷子想把顾氏交给我，不如说顾家没有另外一个人有本事撑起顾家，所以，他是不得不把顾氏交给我。”
顾暮初转头，脸色越来越冷：“莫伯，你说我不该这样对老爷子，那么老爷子呢？他和顾家当初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
莫管家被问得表情讪讪。
他怎么糊涂了？
那些发生在顾暮初身上的血色淋淋的久远过去，看似是在暮初少爷发生车祸，记忆变得模糊后，和死去的秋玲夫人一起，被埋进了坟墓。
但忘了不代表那些过去没有发生过。
董事长曾经不止
一次地忧心忡忡地对他说过，他说他既希望暮初少爷能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绝对强者，又害怕他会变得太过强大。
因为顾家曾经对不起他，等哪一天他想起了忘记的过去，会不会又变回那个拿起刀，想要残杀亲人的疯子？
他一直劝慰老爷子，不会的，但——
此时此刻，他看着顾暮初眼底的极致冷冽，他甚至觉得，就算老爷子这一次挨不住，没了，他也不会流出一滴眼泪。
愤怒的顾景澄冲到顾暮初面前，他抡起手掌就要扇顾暮初：“你个逆子，竟敢气死老爷子？！”
顾暮初一边扣住他的手，一边说：“爸，说早了，爷爷还没死。”
“什么？”
“如果你想老爷子死，可以进去加一把火，没准他就真的死了。”
说完，顾暮初把人推开了。
顾景澄一顿踉跄，差点被推得摔到地上，幸亏顾景青和顾景紫手快，托住了他。
顾景紫红着眼，食指戳顾暮初：“顾暮初，你还真想反了天吗？”
“我看他就是！”顾景青也抬起头，凶狠地骂，“大哥，我老早就说过，养这种儿子，还不如不养！
你看看，一旦他觉着顾家对不起他了，他就开始发癫，刚把
老爷子气进手术室，又想把你也打进去呢！”
顾景青的话，让他想起早间的那场噩梦。
母亲跳楼后，他的精神状况出了很大的问题，顾家人嫌弃他丢脸，把他关在阁楼，顾慕唐和顾慕沅天天摸到阁楼上，喊他“疯子”。
这里，他忽然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莫伯，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我去外面等。”
莫管家急忙点头，老爷子不在，顾家人万一打起来，他一个做管家的怎么拦？
“好的，暮初少爷。”
顾暮初要走，顾家人却不肯放他走。
“顾暮初，你真要做顾家不忠不孝的子孙吗？老爷子生死未卜，你不在这里等，还想去哪里逍遥？”
顾暮初抬头，眼里的冷冽转为杀人的凶光，这种光让顾家人熟悉到内心打颤，他们不由地让开了路。
而看到他们这样的顾暮初，心里的寒意越来越重。
他一路往前，穿过狭长的走廊，推开通往天台的玻璃门，然后顺着楼梯，走到了空旷的天台。
一阵冷风吹来，顾暮初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天台上，他烦躁地掏裤子口袋，但里面除了手机，再没有别的。
他忘了，这不是十岁那年，他
的身边有一个天使女孩，每天会给他送两颗糖。
窒息的静默中，手机突然响了。
“顾总，您在哪里？”
“怎么了？”
苏宇川崩溃大喊：“顾总，不管您在哪里，求您尽快来医院一趟，江小姐忽然发了疯，她不肯吃药，还把输液管全拔了！”
顾暮初又急忙转去了江笑涵的病房。
白色的病房里一团混乱，黄色和白色的药丸撒了一地，输液的金属架被推翻了，挂在上面的玻璃瓶砸得粉碎，透明的液体从床边一路流到门口。
苏宇川和两个护士站在厕所门前，护士们死命地敲门，苏宇川一遍遍地喊：“江小姐，求求您，把门打开吧。”
厕所里，传出江笑涵的凄厉哭声。
顾暮初走过去，冷冷地说：“让开。”
“顾总，您来了？”
“让开，别让我说第三次。”
“哦。”
苏宇川和护士慌慌张张地退后，等他们退得足够远，顾暮初抬脚，一脚踹开了厕所门，门里，坐在马桶上的江笑涵错愕地抬头，等她看见来的人是顾暮初，又急急忙忙地拿手遮住脸。
但她遮得不够快，因为顾暮初已经看见，她的眼眶虽然有眼泪，但和她的哭声一比，少的可
怜。
“江笑涵，你闹够了没有？”
江笑涵却突然站了起来，她猛地冲向厕所里的那扇半开的窗户。
“啊——”
门外的护士因为察觉到江笑涵的意图而发出惊恐的惨叫声，但没等她们叫太久，顾暮初已经撅住江笑涵的手腕，把她拖回病房。
“苏特助，找人把窗户封死。”
“好，好的。”
苏宇川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门。
他恨不能叫人用水泥把窗户砌死！
真得，他这辈子见过最难缠的女人是周小鱼，但就算是周小鱼，也只是脾气大，而不会像江笑涵这样不顾别人死活！
“麻烦再去准备一份药。”
“哦。”护士们回过神，也跑出了病房。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顾暮初冷冷地瞪着病床上的江笑涵。
“笑涵，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人。”
江笑涵抬起头，细白的脖颈上，银色项链因为她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