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夜半的雪山突地起了风,寒风裹挟冰粒席卷在人的身上与脸上是细密又绵绵的疼。
温云缄默着,缩在隐蔽处咬下营养剂的管塞,将药剂一饮而尽,而后又往嘴里塞入一小块巧克力,快速地咀嚼殆尽。
这是他们第二次大规模伏击,已经僵持不下三天。从赶路到现在冻死不少同伴,被冻得浑身僵硬如石雕的尸体会被扒下保暖的棉服与绒帽,单薄的尸体便被草草埋入雪层之下,而后又被鹅毛大雪深深覆盖。
相较于食物与弹药,保暖衣物才是最短缺。严峻的环境以及恶劣的气温,多变不定的天气成为最潜在威胁。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喝完一剂营养液的时间后,他们再次挑起刺刀与枪支与外面的alpha士兵厮杀。鲜血与枪林弹雨同风雪一同呼啸凌虐,温云混杂在同伴之中低吼着掰断一个试图向他们开枪的alpha士兵的脖颈。
人体骨头被折断的清脆声音清晰可闻,想要的是什么,为了什么去厮杀,加入这里是为了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唯一强烈而驱使他们在这里残杀的是求生本能。
一切一切,所有的冠冕堂皇摈除后只剩下活着,活
下去成为他们在这里嘶吼搏斗的最终目的——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活下去。
无论是反抗alpha,还是试图破坏alpha的专制,都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压迫与死亡同在,同死亡一样,压迫也会引爆人的本能与狠厉。
温云感到久违的疲惫,他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是搏斗过的狼狈,脸上,手上全是伤与血痕,绒帽已经不知道被扔去哪里,露出的耳朵麻木得仿佛失去知觉,只有耳蜗在被动地接受外界声音分析信息。
然后呢?他不知道,他企图在一线喘息之间找到熟人身影,却又紧接着被敌人欺身而上——现在双方都处于粮尽弹绝之境,相隔各自营地很远很远。oga的耐力稍微比alpha强一些,尽管在爆发力与绝对力量压制面前还是alpha更胜一筹。
但在这种处境之下,爆发力与绝对的力量压制则意味着将消耗更多体能。
于是温云直接锁上敌人喉咙,嘶吼着咬牙掏出浸满血的刺刀狠狠刺入敌人心脏,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飞溅上脸颊与嘴唇边,他伸出舌尖一舔——温凉的腥甜。
活下去。
求生欲望占据
大脑,他又将一个疲惫的敌人一击毙命。
温云只觉似乎从未这般过,接连半月的鲜红与纯白持续交替冲击下他不清楚现在的自己是否还算清醒且理智。
活下去。
温云又嘶吼着与另一个扑向某个重伤同伴的敌人厮斗,他们倒在雪地上,混乱地打起来,温云的头发被扯住,头皮一阵发麻,他便在混战中不管不顾地咬住对方暴露在空气中冻得通红的耳朵,一使劲便撕扯下一整个耳廓,对方痛苦咆哮松开了他,与他拉开些许距离,一手扶着被咬下耳廓的另一边,黏腻液体淅淅沥沥。温云面无表情地吐出残缺的耳朵,提起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敌人眼睛,不等敌人哀嚎又迅速抽出来转而一刀封喉,全部的哀嚎与惨叫都被扼杀在喉间化作死寂,敌人应声倒地,嘴巴大张,眦目欲裂。
风停了。
一片狼藉。
他们还是取得了胜利。
温云有些麻木地想,看着同伴们如同劫后余生般相拥在一起,流出热泪。
他流不出眼泪,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情景对于他来说还是很陌生,于是他再次选择默默避开。
棉服下的右肩又开始隐隐发热,绵绵的
疼与灼热一跳一跳,一深一浅踩入雪地,温云漫无目的地寻了一个空地,坐下来慢慢喘息着。
却在转头的瞬间对上一双湛蓝色双眼。
兽性的双眼,瞳孔如琉璃般剔透的湛蓝色。
狮子。
雪白色的狮子。
是与梦中一般的雪白色狮子,拥有同样的蓝色眼睛。
不是梦。
温云揉了揉眼睛。
那只狮子只凝视他片刻,随即转身便跑。温云情不自禁地追上去,追着它的步伐在雪地里往着某个方向奔跑,他想开口叫它停下,停一停,可他的喉咙因为剧烈的奔跑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张大着嘴,一边吸气喘息一边跑,双眼紧紧跟着那头雪白的狮子。
但狮子那一身皮毛太过于雪白,几乎要与这同样白茫的雪地融为一体,他逐渐眼花缭乱,分辨不出雪地与狮子,再一眨眼,狮子便消失不见。
徒留下他来时的脚印,不一会儿又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的鹅毛大雪覆盖。
这里越来越冷了。
温云后知后觉地裹紧棉服,尽量拉高衣领缩紧脖子把耳朵埋入稍微温暖的棉服内。
耳朵再冻下去估计会废,他只好来回搓动双手,试图搓出些许暖意来盖在双
耳旁。温云抬头看着飘下的雪——他越来越喜欢这样看雪了,似乎从这个角度看的雪很不一般,他可以就这样呆呆地看上许久。
雪开始大起来了,他低下头,敏锐地感觉到这片陌生雪地有第二道呼吸。转头,又与一双眼睛对上。
这一次的眼睛不同于狮子,这是一双凶狠又凌厉,不掩原始兽性的森绿色眼睛——狼眸,白色的皮毛掺杂些许灰,矫健又可观的身躯。
一头雪地里的狼,似乎身负重伤,又饥肠辘辘。这时候在雪地里看见人类无异于看见能够补充体力的食物。
这很不妙,温云微微皱起眉,苔灰色瞳孔也跟着森绿色的狼眸一同变得凶狠,不复疲劳姿态。
一人一狼在大雪纷飞的空旷雪地里僵持着,没有动作,就这样用眼神震慑对方。到底是狼稍稍龇起獠牙,爪子在雪层之上紧了紧,腿部肌肉开始收缩整个身体微微往后退,作出一副整待就绪的狩猎姿态——
一声低沉的兽性吼叫,动物矫健的身姿冲着人类袭来,满眼的饥渴难耐与不断留下的涎水;温云头皮一麻,直接掏出浸润了敌人鲜血的刺刀,喉咙也发出低吼正面对上饿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