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与狼在雪地里厮斗比和高大的alpha厮斗更加吃力,畜生到底是畜生,只有最原始以及被自然磨砺而下的本能与攻击,强悍程度可见一斑。
猛兽的涎水止不住,有些甚至滴落在温云脸上,温云用腿和手牢牢锁住狼的齿牙,本来因为天气骤降变得冰凉的身体连同耳廓,在与狼的厮斗缠打之中开始回暖,一人一狼在雪地里打作一团又僵持不下。
狼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人类居然能够在一瞬间有如此恐怖的爆发力与反应力,本以为能够以最少的体力占据上风并且饱餐一顿,它却在一瞬间感到威胁——眼前的人类也有可能将它当作了食物。
不可否认,温云确实有一瞬间想要将狼不计一切地杀死然后剥开皮毛,生啖其温热的血肉,用其厚实的皮毛来帮助自己抵御寒风。只不过在理智即将被占据之际,他还是清醒了——到底是理智成功战胜险些失控的本能,他始终没有对这头饿狼下死手。
接连太多天的屠杀也逐渐让他意识到本能的不可控,这片雪地还是白色的,他突然不愿主动去玷污,于是便这样与饿狼僵持,直至双方体力耗尽亦或是对方知难而退。
他知道,狼有灵性,尤其是
在雪地里出现的狼,按照这头狼的强悍程度以及身上受重伤后仍旧能够爆发的力量,这头狼是特殊的。狼是群居动物,一般落单要么是经历了一场乱斗从而与狼群走失,要么是因为某些事情被狼群抛弃,再要么是在争夺狼王之中从而失败被排斥。很显然,眼前这头强悍且精壮的饿狼是第三个原因。
所幸僵持的时间不久,一人一狼早已处于精疲力竭且饥肠辘辘之态,在持续纷飞的大雪之下双双卸力,在这茫茫雪地里相互依偎取暖。
也许导致他们暂时和解的不是濒临边缘的体力与饥饿,而是对方眼中的不屈血性与桀骜野性——从某种程度上,这令他们为彼此折服并惺惺相惜。
到底还是畜生,狼的皮毛不如想象中柔软,有些许的刚硬与扎,也带有一股动物与生俱来的腥臊气味。但事到如今,落得现在这种境地温云也无从计较,狼的躯体还带有温度起码是暖和的——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事实上,因为连续三天不休不眠的厮斗以及敌人血液的渗透入厚重棉服被焐闷,掺杂汗水,也使得他一身的体味。
但谁又会去计较?一切的体面随着求生欲望的强烈早已丢弃,如若不是尚且保留一线理智与一
丝道德底线,他即使披着人皮,也与畜生野兽无异。
雪快停了,天也开始暗下来,疲惫更加汹涌嚣张如潮水袭来,温云认命般合上双目不再同倦意抵抗。
哪怕此时身边睡着的是一头饿狼,他也无暇去顾忌——大不了在睡梦之中被这头狼吃掉,只希望能够睡得更沉一些,不要让他在中途醒来看见狼在他被撕开的肚腹里嚼食内脏。
那么会做梦吗?梦里会有什么?他不清楚,但还是会漫无边际地发散思维。他只越发迷离地想起这些日子的难以入眠与辗转反侧,如果可以自设定梦境,那么这一次别再让他梦见死亡与鲜血,也别再让他梦见所谓的狮子与虞美人——他希望能够在这一次梦见唐弘野。
不可否认,每至夜深人静且失眠之际他总会想起唐弘野,想起对方那双宽大布满细碎疤痕与沟壑的手掌,以及对方身上那阵总能于无形之中安抚他的陈腐朽木气息。
……
雪停了。
睁眼便是剔透如镜的天空,温云从地上醒过来,身上还残留着些许温热。
狼没有吃掉他,相反,还守了他一夜并为他取暖。起视四境,狼已经不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温云一骨碌爬起来,连忙循着地上那串尚未被雪
掩盖的脚印而去。
他还是赶上了,在另一座小山下再次看见那头狼。听见身后有声响,狼回头便看见他。视线交汇的瞬间,一人一狼又陷入漫长的僵持,仿佛每一次的僵持都将由狼结束——狼冲着他略微一呲牙以示警告与恐吓。
“你要去哪里?”温云声音沙哑地问它。
它能听懂人类语言,也明白这个不可小觑的人类在疑惑,它回过头,不回答也不再去看温云,转而继续一瘸一拐地离开。
温云站在原地目视它,直到它的身影越来越小,小如一点雪花,深深地埋入这片无垠的雪地。
他是否有朝一日也如此,转身独自一人默默地离开,悄无声息又渺小如沧海一粟?
……
温云在午时赶回营地,一路上他依靠着脑海中的模糊来径才安全抵达。
有人在他倒下之际一把扶住了他,仿佛是一直在等待他归来。他撑起疲惫不堪的眼皮,看见青年熟悉又焦急担忧的面庞。
温云裂开双唇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吞吐着难以出声——他还是倒入了青年的怀里,卸下所有防备陷入昏迷。
……
营地随行的同伴里有些会一点简单的医疗手段,在为温云仔细诊断后发现并无大碍只是疲劳过度后离开,青
年为温云掖了掖被角。
有人端着一碗玉米糊糊进来,青年转头看去,看见一个面庞苍白有阴翳的怪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昏睡的温云。
青年事先已经为温云脱下厚重且肮脏的棉服,脸庞上与手指间的血迹与污渍也被他一一擦干净。
“我是他的师父。”来人声音沙哑粗砺嘲哳,放下那碗玉米糊糊后也坐在温云旁边,伸出手去摸温云紧闭双目的面庞。
青年看着他的动作,下意识想要制止,然又被他方才的话打消念头,只能是这样看着那人摩挲着温云的半边脸颊,嚅嗫几下道:“刚才已经有同伴看过,没有大碍。”
“你一直在他身边吗?”黎桥问。
青年:“从出发到现在。”
“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很不错。”黎桥说。
青年不说话,选择沉默。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不是一般同伴,他最好的选择便是少说话。
“真是命大的孩子,生命力真是顽强。”黎桥低低地笑,如同黑幕里阴暗的巫师。
青年听见他这样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黎桥不明说,哪怕温云的衣服被换下,也被擦洗过身体,敏锐如他,还是闻见了温云身上有着一丝野兽的气味。
狼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