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玩偶熊与母父
拷问似凌迟的刀，拜伦在亲生儿子手下却无法出声。
是他的过错，他是那个罪人，罪人无法为自己辩解，也没有资格为自己说话。
当年傅怀玉以有孕之身上战场他是知情的，但他对傅怀玉没有感情，甚至是厌恶——他不服所谓的家庭联姻，并且一度认为家里给自己强行塞一个男性oga是侮辱他。
但是，他却忘了，那对于傅怀玉来说何尝不也是一种侮辱。傅怀玉虽然是oga，但能够一步一步成为军人心性也高。况且，对于当时还只是一个少尉的拜伦来说，已经是上校的傅怀玉属于下嫁。
傅怀玉的年纪在oga中已经属于大龄，根据当时颁布的法律，他也别无选择。
可是那时的拜伦认为自己年纪小，对于傅怀玉从来没有好脸色。就连新婚夜也是草草了事，转身就入书房。
“你既然不喜欢我的母父，你完全可以在婚后一个月向上面请示和离——可是你没有。”尔文指骨几近苍白。
拜伦：“……”
是了，他在婚后一个月也没有向上面请示和离，因为他开始可耻地迷恋上了傅怀玉一副铮铮铁骨之下的柔软。
但他不愿意承认，他一直认为傅怀玉是自
己人生里程碑的污点。
所以，在傅怀玉出发前一晚上，他还是没有提交向上面请示家属身体不适不能上战场的文书。
等到他再次听见傅怀玉的消息时，傅怀玉因为作战失败被敌军俘虏，也被军方抛弃了。而再次看见傅怀玉，傅怀玉已经不成人形，不复先前那张如同高岭之花般的清冷面孔——他连头颅都不完全了，全身瘦得只剩下骨头与内脏，伤痕累累几乎能够看见白骨的双手还深深地扎入土壤，高高的孕肚还有生命隐隐跳动，在试探着母体。
是同行的队友剖开了孕肚，将已经足月的小家伙及时解救出来，不至于在孕肚里窒息而亡。
孩子很健康，也是一个alpha，男性；很好动，哭声也响亮，但因为营养不良，还是在保温箱里待了三个月。
拜伦泣不成声。
“我无数次厌恶我自己，如果不是我，母父就不会被俘虏；如果我没在母父的肚子里，母父他可以自裁，不需要忍受那么多天的屈辱。”尔文睁大着眼睛，他的眼睛很红，但是他倔强地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我也憎恨你，你明明可以阻止一切，可是你没有动作，而是选择了背过身捂住耳朵。”
“然而我
更恨的是这个社会，这个该死的，alpha至上的社会。这个从母体爬出来但是又折磨着母体的社会。总是认为母体一无是处，认为母体是权利附属品，将母体当做工具，寄生虫。明明我们才是母体的寄生虫，我们不仅汲取母体养分还要从母体里爬出来，不仅向母体索取一切，还要折磨，厌恶，利用母体。”
“我恨透了这个病态的社会，恨透了身为alpha的自己，也恨透了从母体里爬出来还要凌驾于母体之上每一只寄生虫。”
说着，他一把抓过桌子上的药剂，打开就要往拜伦口里灌。
拜伦看着药剂瓶身的标志，也看着药剂透出来的淡绿色。
他知道，这就是导致外面所有人病化的药剂，也是从某种程度上，模拟了当年傅怀玉所有痛苦的药剂。
他不再抵抗，任由尔文将药剂全部灌入自己的嘴里，头颅因为高仰着机械地吞咽。
他将一整管药剂全部咽下。
试管在地面骨碌碌地转，还有一些没有喝完的药水也淅淅沥沥地洒了一地。
一秒。
两秒。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只剩下两个人待在原地默默地悲痛流泪。
“对不起……”
“对不起……”
尔文听见眼前苍老了很多岁的男人哭着说。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
昔日从不低头不认错态度强硬的父亲，在自己面前，在母父面前颤抖着忏悔。
恍然间，尔文感到脸上一阵温热。
像是他从未见面的母父跨越时空，从另一个世界过来摸他的脸颊。
柔软的，温柔的，小心翼翼的。
其实是眼泪，他的眼泪在父亲说出第一句“对不起”时已经掉了下来。
他想起来，当初这个药剂，他最开始是为自己研制的。因为药剂可以让他体会到母父当年的痛苦，也能够让他在极致的痛苦之下产生幻觉，看见他的母父。
他太渴望母父的怀抱了，小的时候，他总是看着其他小朋友拉着自己的母父去追蝴蝶，跌倒了就会得到母父的拥抱。
他也想要，但是他没有，他只能用自己那只比人还要高还要大的玩偶熊模拟出母父的怀抱。
柔软的，温暖的。
可是玩偶熊没有温度，也不会回抱他。于是他只能恶狠狠地打它，骂它，踢它，到最后撕碎它。可是在看见它露出的苍白棉花后他又哭，再次拥抱它，像是抱住伤痕累累的母父一样。
等到他年纪再大一些，他就问父亲，
他的母父在哪里，或者问关于母父的一切，然后他终于看见了母父的模样。
抿着唇，双目冰冷，面孔也不柔软，有锋利的棱角——可是他总觉得母父隔着照片对他笑。于是他会抱着母父的照片睡觉，因为在梦里他可以梦见母父，母父会一下一下，轻轻地隔着肚皮拍还在母体里的他，给他哼不成调的歌谣。
但他开始不满足了，他想要真正的母父，他不再满足于梦里见到母父了。他开始疯狂地寻找母父的一切，又在得知母父去世的真相后怨恨一切。
他甚至开始厌恶自己的身份，每天晚上都会为自己是一个alpha而趴在洗手台呕吐。当他想要伤害自己的腺体时，又似乎是被什么轻轻地阻拦了——是他的母父，从另一个世界伸出手来阻挡他伤害自己。
母父爱他，如果不爱他，就不会白白忍受那么多天的屈辱，不会苦苦地坚持，挣扎着向光明，祈求能够得到拯救——祈求有人能够救救还在肚子里的他。
或许母父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
所以。
尔文又一把掐住拜伦的脖颈，捏住拜伦的下巴强迫拜伦张开嘴，将手指伸进拜伦的口腔强迫拜伦呕吐。
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