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的画像
如蓂兮所料，这是一顿其他人不怎么开心的家宴。
饭菜才刚端上桌，华宁峰便径直离席，华明蓉自然也不会跟华明溪这样的人同桌，在轻蔑地看了蓂兮一眼后也随之离开，华明莲以担忧姐姐为名追随而去，最后只留下了白素娥坚守岗位，维持贤惠的人设。
不过这一切对蓂兮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毕竟她又不是华明溪本人，于她而言，只要找到方法恢复灵力再重塑肉身，最后回到幽冥就行，至于这家人之后如何，都不重要。
饭后，蔡嬷嬷跟着蓂兮回了后院，趁着收拾的功夫，团团凑到蓂兮身边，恍恍惚惚道：“小、小姐，咱们真的要搬去老夫人的院子吗？”
蓂兮随口道：“怎么，你不想去？”
“不、不是啦，”团团有些怯怯，“奴婢只是觉得，这一切就像梦一样，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出去……对了小姐，那个绛珠草开花，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奴婢当时真的快要吓死了！”
“等那什么神医看过之后就明白了。”蓂兮敷衍道。
“您也不知道啊。”团团有点期待，又有点沮丧，“不过就算小姐没办法恢复灵力，您也别伤心，咱们抓紧这次机会，抱好老夫人的大腿。依奴婢看，老夫人对
您还是很好的……”
蓂兮手上顿了顿，漫不经心地问道：“哦？你竟然觉得她对华……咳，对我很好么？”
“当然了，听说老夫人要把月华居给您呢！”团团差点就急了。
这小姑娘真是单纯的可以，蓂兮轻叹了一口气，道：“倘若真好，那么至少会在落水期间派人来看一看。”
“也、也许老夫人太忙，又、又或许是差人问过，但小姐不知道呢。”团团以为蓂兮是在介意这个，干巴巴地想要替华老夫人补救，“只要小姐和老夫人今后关系好就行。”
“好不好，只取决你于她的价值。”蓂兮不甚在意地道，“不必想太多，我们先过去吧。”
团团似懂非懂，介于蔡嬷嬷还在外头等候，也不再浪费时间，拿着小小的包袱便一同去了。
如团团所说，华老夫人果然将自己院落里的月华居安排给了她，这小院虽然远不如华明蓉与华明莲的住所，但胜在院内月梨花如雪纯白，也不失为道好风景，比起这破落的后院，那简直就是宫殿一样的存在。
此处离老夫人的住处还有一段距离，华明溪过去请安的时候，华老夫人正在祠堂里祈福。
撩开丝帘，一股药香配着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华老夫人旧疾
缠身，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呆在这里抄颂经书，说是这样能让身心平静。
“溪丫头，来得正好。”华老夫人燃点了三炷香，和蔼地递给她，“来拜一拜天君，祈求他的庇佑。”
乍然间听到尘封已久的名字，蓂兮身子一僵，心跳都有些失序。
她仓皇抬起头，只见巨大的画幕上，一人身着锦衣华服，头戴九龙冕旒，祥云围绕，霸气十足！
只不过……
望着画像上那苍老的容颜、锃亮的脑门以及那一撇一捺的胡须，蓂兮神色复杂，半晌才艰难开口道：“……天、天君，是这个样子的吗？”
“自然。”华老夫人语气上扬，瞧着还有些小小的骄傲：“每年腊月廿五，天君都会降临皇宫赐下旨意，陛下根据自己所见，特聘百名画师描绘千日，这才勉强绘制出了他万分之一的风姿。宴上，陛下又将此画复刻四份，赏给四大世家瞻仰，留给华家的，便是这幅。”
原来如此，他并没有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啊。
蓂兮默然地盯了那画半晌，才抬手将香立在他的画像前，轻轻道：“可是飘摇万物皆在浮生炼狱中挣扎，天君又如何看得见我？”
这话听着分外古怪，华老夫人顿了顿，才道：“傻孩子，‘天地
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明上天看待万物是一样的，无所偏爱，任其自然。此番你落水死里逃生，不就是上天保佑么？”
蓂兮垂下眼眸，掩盖了自己的神情。
华老夫人这话倒是没错，那位权衡六界的天地主宰立在顶端俯视众生挣扎，万物在他眼中皆无特殊。
……当然也包括她。
见蓂兮跪在垫上，好似心事沉沉又好似空空落落的模样，华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岔开话题：“你现在不懂也罢，那来拜一拜这位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吧。”
这名字略长，蓂兮听着有点犯晕，“……啊，谁？”
等等，好像是她自己？！
这也不能怪她。
三清大帝有个奇怪的癖好，就是喜欢给这些尊神取一个长且拗口的名字，还是本人记不住的那种，再加上这么些年来旁人只唤她“后土大人”，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也很正常。
【你便是新晋的四御之神？……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何处的风将这句话悄悄送到耳边，蓂兮猛地回头，只见院落处落花如雪，与日光顾盼，与风、流连。
“溪丫头，你怎么了？”
“……没什么。”
她低声答了一句，强打起精神看了看那个用玉石雕铸的小人，只见那丰腴的脸
颊上镶嵌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一身华裳硬是穿出臃肿的模样，哪里有她本人半分的风采？
喂，她在人界就是这么个形象啊？！
华老夫人不知蓂兮心里的震动，只以为她多年身在后院，不知外界变化，于是开始给蓂兮科普：“天欲化物，阴阳交、合，上取天精，下取地精，阴阳孕化，气运成尘。土为群物主，故称后土，主宰大地，掌管阴阳，是‘四御’中唯一的女性神。”
不待蓂兮说话，华老夫人又感慨道：“虽然皇家将‘天’视为荣耀，但人脚踏的是大地，吃穿用度皆从地上来，一样都得尊敬。”
这下蓂兮倒有些意外了。
虽然她并不在乎凡人是否尊崇她，但听到这种话还是不免欣慰。
见蓂兮不动，华老夫人催促道：“快，溪丫头，给后土大人敬香。”
……行，她拜她自己。
草草敷衍过去后，蓂兮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呆下去，遂捂着胸、口蹙眉道：“祖母，我有些难受。”
她身体还未恢复，华老夫人回过神来：“是祖母疏忽了，今日、你便好好休息，明日再过来学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