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眠醒来的时候,入目皆是一片空茫的白。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空气里隐隐飘来刺鼻的消毒水味。
伴随着窗口吹进来的风,桑眠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四周。
输液室里的人并不算多,有抱着孩子的母亲,也有独自蜷缩在角落里睡着了的老人。
此时已临近半夜,周围大多数人都睡着了,只剩下墙上“滴答”转动的时钟。
大概是维持一个半躺着的姿势太久,桑眠半条手臂都已经麻木了。
她白皙的手背上扎着吊针,随着输液袋里的液体流进身体,桑眠感觉自己身上也开始越来越凉。
桑眠撑起身子想要去够脚边的毛毯,手伸到一半她突然又顿住了动作——
我是怎么到医院里来的?
桑眠迟钝地眨了下眼,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输液室里的门被人推开,门缝处漏进来几缕暖黄色的光。
医院的走廊上亮着几盏并不算明亮的过道灯,裴让站在门前,袖子被挽到手肘处,手上提着一个打包好了的食盒。
他的目光和桑眠相接,脚步在门前顿住。
半晌,裴让轻掩上门,提着东西走了过来。
他压低了几分声音,把食盒的盖子打开:“喝点粥,然后吃药。”
一旁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粉色的保温杯,看起来像是新买的,裴让从里面倒出来一杯温水在玻璃杯里,然后转身递给桑眠:“暖一下胃。”
桑眠顿了一下,接过水杯:“谢谢。”
裴让在桑眠脸上轻轻扫了一眼,然后将床边的椅子拿过来,坐下。
“桑眠,你发烧到39度,自己不知道吗?”
裴让压着嗓子,声线就被压的又低又磁,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
桑眠埋头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温水:“之前是有点头晕。”
裴让的脸被隐没在浓稠的夜色里,只剩下窗外隐约透进来的月光铺在地面上。
沉默了一会儿,裴让沙哑着开口:“桑眠,知道自己饿太久会胃痛,为什么还是不按时吃饭?”
桑眠偏过头,好似不在意的说:“工作忙起来的时候,总会有几天忘记吃饭吧。”
安静了几秒,裴让的视线停留在桑眠的脸上,她眨了下眼,转过了头。
裴让探身过来,将冰凉的手背贴在桑眠的额头上。
“退烧了。”裴让抬起头看了眼输液袋,“我去叫护士。”
输完液,桑眠明显感觉好多了,原本沉甸甸的身子也轻松了不少。
护士给桑眠量了下|体温,确实已经退到了36.8度。
拔了针,桑眠拿棉签按住针口,裴让和她一起坐在医院的走廊上。
裴让垂着眼,问:“胃里还难受吗?”
桑眠摇了摇头。
裴让说:“那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接点温水吃药。”
说完,裴让就站起身来,他修长清瘦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桑眠低头看着手背上的棉签发呆。
说起来,这应该是他们重逢以来,相处得最自然的一段时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桑眠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这么多年以来,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改变。
老城区又多了几栋高楼大厦,东街的旧书店也被拆建成了一个古香古色的小酒馆。
只有裴让。
只有他活在过去,活在最爱她的那段时间。
桑眠现在确实很需要陪伴,更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可是她不能把裴让留下,至少,她不应该成为他的拖累。
裴让有大好的前程,只要安安稳稳地往前走,就能站在更耀眼的舞台上。
桑眠仰起头,将眼中的水光憋回去。
裴让拿着水杯折返回来,才刚坐下来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桑眠用余光瞥见裴让手机屏幕上面的名字,是“楚微”打来的,但裴让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他把手伸过来,帮桑眠摁住手背上的棉签:“吃药。”
保温杯和药片回到了桑眠手上,她拿起药片合着温水吞下,又把保温杯的盖子给拧紧。
裴让把纸巾递给她,说:“你在医院门口等我,我去开车。”
“嗯。”
裴让从安全通道绕去地下车库,桑眠一个人走到走廊边上去坐电梯。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被打开。
桑眠走进电梯,按了一楼。
电梯屏幕上的数字开始跳动,桑眠摁亮手机屏幕,发现周靳衍给她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周靳衍:睡了吗?我给你带了夜宵。】
【周靳衍:你不在房间里吗?我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开。】
【周靳衍:看到了给我回个消息吧,我很担心你。】
手机里弹出好几条未读短信,还有几个周靳衍打来的电话。
桑眠滑亮屏幕,给周衍衍回了条微信:
【桑眠sm:我没事。】
她等了一会儿,回复的那条微信后面一直在不停地转圈,桑眠想着应该是电梯里信号不太好,于是她顺手熄灭了屏幕,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下一秒,电梯突然抖动了一下,停着不动了。
桑眠愣了一下,将视线移到电梯屏幕上,上面的红色字体开始不停的闪动,像是出现了故障一样呈现出花白的颜色。
桑眠快速走到电梯按钮前,把所有数字按钮都按了一遍,然后脱掉高跟鞋走到电梯角落里,将背紧紧贴在墙上。
电梯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始急速下坠。
桑眠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有些紧张地盯着电梯屏幕上不停下降的数字,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电梯以极快的速度下落,然后“咚”的一声,停在三楼,卡住不动了。
电梯灯闪烁了几秒,“啪”的一声全部熄灭。
在冗长的黑暗中,桑眠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还有电梯风扇运转的声音。
电梯上的监控亮了一下,里面模模糊糊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电梯里面有人吗?”
桑眠赶紧抬起头应道:“有。”
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