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认妾 入龙潭
返京的路途,是逆流而上,足足比来时多出月余。墨峰时常发来书信,师父下落依旧不明,田芷薇倒是安分乖乖禁足舱内,没有生半点儿波澜。我不敢给阿爹写信,京中局势拨云诡谲不明朗,若有心之人得了书信便是一番风云。
这么久了,不知阿蓁还好吗?
甲板上风有些大,可是却很安宁,一望无际的江河奔腾不绝,这样的景色或许能让我有片刻的逃离。
“公主,风大,您病尚没好全,咱们回去吧。”肩膀一沉,蓝楹替我披上了斗篷。
“还有多久到。”
“快了,一两日光景了。”
我点点头,贪婪的眺望远方,渴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渴望在这山清水秀里偷度余生。
裴君的伤势在一个月后彻底恢复了,他很感念老翁照拂之恩,这日清晨,他打点好行囊后便将腰间配玉解下同感恩的信一道搁在案上,就往扬州城的方向走去。这段时间以来,墨峰几乎翻遍了扬州城和沧河沿岸,根本搜不到裴君半点踪迹。
如今,他冒死前往明谊宗,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他都搜索遍了,唯有这一处心存怀疑却始终不敢踏步入内。可眼下,他在赌,赌裴君还活着;赌,杨禾不会杀他。
阔别已久的京城,连守城将士的服饰都焕然一新,我挑开帘子的时候早已看见远处列队的首领是苏翎,身骑白马寒光铁衣,神气得很。而他身侧跟着个紫衣妩媚的女子,两人眼波流转,暗暗含情。
我放下帘子,并不想见他。
“公主别来无恙。”他声音里灌满了挑衅。
今日面圣,下了船我便换了华服,绿绒替我梳妆时特意将淡妆加浓了几分,舟车劳顿和日夜忧心,若不如此何以掩盖我的沧桑憔悴。
“托王爷的福,一切安好。”
“怎么不见丞相啊?”他倒是一语正中下怀。
我在船上排演了千万遍,平静的说道:“师父在后,命我先行。”
他还想问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许是公事没有交接妥当,丞相才会晚来。”
是阿蓁,她清瘦了不少。
想来在这龙潭虎穴里,她护太子周全自是不容易的。
她眼底带笑,看着我温柔和煦,说:“参见公主殿下。”
我自是清楚眼前有外人不好寒暄,却不知为何失落感怅然而生,眼前仍是我俩女扮男装去逛青楼的景象,可此时都各怀心事不敢言明。
“持剑令免礼。”
苏翎终于开始发难,对着黑马上的女子,说:“媚儿过来,见过公主,日后你们同住北安王府邸,要互相照拂才是。”
我尚未过门,便已然娶妾。
绿绒将我的车帘放下,道:“王爷慎言,公主尚未过门何来相互照拂一说,如今陛下在等我们,恕先行一步。”
“哎,”帘子再次被苏翎挑起来,他侧头盯着我说道:“陛下宽厚,不差这一会儿,公主喝了敬茶再去也不迟,都给您晾好了。”
魏蓁宜开口驳:“又不是大娘子,喝什么敬茶?”
“凤帝金口玉言许亲,两国联姻岂有悔婚的道理?”苏翎目不转睛的盯着轿中垂眸之人,说。
我答:“自是没有,公主受万民供养应当护黎庶安宁。”
“是了,”苏翎目光得意,说:“媚儿还不快来敬茶。”
“且慢,”我扭头不急不慌接住苏翎的目光,问道:“这位姑娘要敬我茶,那便是做妾的,可就是不知是王爷从何处抬来的贵妾,抑或是那家书香世家得来的良妾?”
苏翎见眼前人问,自是千万得意,说:“这是怡潇楼的书寓。”
“不曾想,堂堂统帅六大营的总督竟乐于沉溺烟花柳巷,眠花宿柳也就罢了如今甚至娶娼逼良。这婚事是两国定下的,我自是退不得,但没有本公主点头这姑娘永远也见不得光。”
“你!”苏翎动了怒,低声凑过来吼道:“蒙窈淑,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么?这事倘若御史台得知,参你的折子都得淹死你的姑母。王爷何来安枕之日?”我对上他的眼睛,对于苏翎眼里的戾气置若罔闻。
他冷笑,以只有我可闻的声音说道:“本王无安枕之日,那丞相又怎会有好日子过呢?蒙窈淑,你蛮夷之地来的,怎么会不知道任凭多么恶毒的蛇,一旦被握住七寸,都只能乖乖听话。”
“师父在哪?”
“哼,”苏翎直起身道:“敬茶,喝了。”
那盏茶已经凉透,本来纯甘的白牡丹变得如此难以下咽,众目睽睽之中我伸手去接递过来的盖碗。
魏蓁宜上前想要阻止:“小淑...”
苏翎侧身恰好遮住,问道:“怎么,持剑令管尽太子家事,使得一国储君姬妾凋敝,如今连本王的私家事也管不成?”
“你!”
“喝完了。”在他们剑拔弩张之时,我出声打断。他既然明言师父那便说明其中原委他定知晓一二,听他的话,师父定还活着。而此番才回京不宜惹事,还是先弄清事情原委和盘踞在此处的势力才好。
苏翎看着只剩斑驳茶渍的青花盖碗,露出满意的笑,他往前几步跨上马掉头,接下来他的声音响彻三军:“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路,迎公主回宫。”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我听得帘外战靴铁骑有规则的摩挲地面,扬起的尘埃随着被风卷起的帘子裹挟进来,我侧过头默默咽下了这一切。
抵达大内时已是晚了时辰,按着觐见礼仪走下来后,直至正殿我才见到苏瑶清,她撑着头斜靠在金器打造的帝座上,黄翔平穿着一品朝服在一侧给她扇扇子,看到这个情景我有些挂不住笑,换了多少身皮囊,还是这副谄媚的样。
“臣女蒙窈淑,拜见陛下。”
行完礼,苏瑶清并没有说话,她只是睁开眼打量了我一番,又再度闭上。姨妈立在大殿一侧,替我出声解围:
“没规矩!怎么晚了这么久,陛下等了你足足半个时辰。”
自从师父同我离京,依然能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苏瑶清很显然养虎为患,在苏翎逐渐壮大的势力里,她已经惴惴不安。
可朝堂之上的诸事,因为摄政王的参与,使苏瑶清有些分不清敌我,这才会将禁卫军交给一个外藩王来管理。
我配合着姨妈,再度叩首,说道:“北安王在城门口相迎,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