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成为“羊”的侍卫失去了神志,眼神木楞。
若是有人命令他们去办点什么,他们会马上照做,无论要求是否合理。有人尝试让其中一人将手肘去础后背,空气中立刻出现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要是不及时喊停,侍卫的胳膊就要扭断了。非同寻常。
骨镯是有用的,不可能突然出现只限制一半或者是不起作用的情况。做个假设,一个手无寸铁的囚犯如果从锁铐之中挣脱出来,钥匙在监官手中,又不是变把戏,除非监官之中有内应,不然无法解释。奉越之前也玩过怀青的骨牌游戏。游戏规则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但一定是对“怀青”有利的,奉越需要抓紧时间找出能钻漏洞的缝隙,可入夜便是第一夜,她需要先含弃 条性命去试探游戏的底线。毕竟只看纸面的示意她只需要保留全部的羊用于第七夜交换自己的性命。可真实又哪里会这么简单,她生怕会有变数。神官权臣平民,她心中还没有确定的人选不过神官只有周监正恰好符合,至于之前缺少的那几位,她思考了一番,命人将牌位夺了过来。周监正捧着他爹周监正的牌位,如丧考妣。他也没有想到陛下冷心冷肺,连死人都要利用。他欲言又止,又重重垂下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皇帝已经疯了,但还没有完全疯,早朝上还是 副天下大
平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昨天摔了五套茶具。
倒是临安上前劝了劝,“陛下,用死人做局需谨慎啊。”
秦越:“你说得对。”
但有些事,她必须要让当年参与的人以死者之身再次参与进来。漆黑的木匾上分别刻着“司马起”、“宋微澜”、“阿月”。
她在宋微澜的牌位上擦去了一道指印。她当年究竟是去见的谁?司马起还是先帝?困惑如同坠入湖心的石子缓慢下沉,溅起 圈又一圈的涟漪之后消失不见。秦越叹了口气:“朕哪里不知?只是活饵撒出去,恐怕要失去人心了。有些事不必多说,朕在其中也左右为难。”砍脑袋的活计她眼睛眨也不眨就能吩咐下去,如今开始犯难了。让太多人插足不好,有关于怀青,她宁可死死捂住。临安默然。
“临安,你是宫中老人,你可知太傅对此事知晓多少?”临安只是摇头:"从未见司马太傅在十五那日出现。"
前朝的事皇帝很少带到后宫去说。更何况外男出现在后宫的几率小得可怜,严谨避嫌。秦越想也是,只不过哪里总感觉很不对劲。秦越匆匆抛下几句,又去了怀青所在的碎玉轩。放下狠话后他便失去了力气,被人送回了殿中。
失去在大殿中大闹的神通,他似乎真的成为了一个普通人。秦越轻轻一推就能摔倒在地,撞得头昏眼花。秦越拍着手里的鞭子,寒光凛凛的倒刺在手心的皮带上刮过,留下不轻不重的擦伤。怀青含着笑,眼神如同淬了毒般锋利,青色的眼眸仿佛要烧起来似的:“陛下又有什么想问的吗?”
帝王的发冠端正,硕大的宝石镶嵌其上,玄色的衣袍绣着成风凉凉的五爪金龙,怒目圆睁的模样似乎下一秒就会斯碎衣袍咆哮而出,天家成仪尽显。她勾了勾唇角:“没有,只是顺道过来看看你。”她的神情莫测。
“还以为陛下想吃了我呢。”怀青也跟着笑,只是笑意很浅,近乎于无,从这双古井无波的瞳中,秦越惊醒过来。
他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后妃,更不是伺候人的奴婢。她下高识放下了警惕,被这副皮相诱感到甚至他连人都不是都忘记了。哪来这么多话能讲?只不过她下意识就往这里来了,只是想来看看他而已,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她也许低估了怀青对自己的影响力。她抿了抿唇角,“你在宫中有帮手。”
怀青:“哦?”
“若是骨镯依旧能限制你的行动,你展开骨牌游戏的根源只有一个,有人为你献祭。”
怀青只是笑。
那张欺霜赛雪的面颊凑在她的面前,幽幽说道:“陛下,有时候知道了太多也不是件好事。”“那么你就想瞒我一辈子吗?”秦越看着他,瞳色黝黑,“作为丰月仙,或者是被镇压在湖底的邪崇,骗我一辈子,然后等我老得无法克你,再吃了我。”
怪不得先帝死前从未召传宠臣或者呈子,只是一道圣旨,圈定了由镇南候和司马起监国。再次见到先帝,他已经被钉在植材里,葬入呈陵了。没有人见过他的死尸,又或者是根本没有尸体这种东西。谁知道呢。
迟早都要来,秦越也不打算献祭,现在闹得鱼死网破并不会改变她的结局,只是稍微提前了一点罢了。
她粗糙的指腹捏着他薄薄的眼皮,按在了他的眼球上,语气平静,“你的眼睛很漂亮。若是朕死了,留下一只为朕陪葬吧。”怀青的眼不受控制地流泪:“这是威胁吗?”秦越收回手,带着尖刺的鞭子从他的衣衫上划过:"不,这是请求。"
她总得带一点他的东西离开。
她的神情有些复杂。剩下的也没什么好说了。怀青的“恶作剧”让人消受不起,似乎她并没有危险,只是他的每一步都在逼着她做出选择。
她递了一杯水给他。
"等第六夜开始,朕再来与你相会。"衮服衬得人修长,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怀青有些出神,忽然闷闷地笑了起来。
真像啊。秦越虽为女子,但脾气性格却和开国皇帝高祖一模一样,只不过百年前戏,有人输得败涂地。被污浊了的血脉仍然延续,可这一代说不定会有转机。
怀青绝不可能给她任何机会。
落了锁的宫门将房门之后的景象层层遮掩,淌着水的触手在屋内盘旋,将暖阁做成了巢穴,怀青带着骨镯,手指在触碰到眼球的那一刻一颤,心头涌上迟来的欢喜。
哪怕是恨,她也依旧需要他。
他绝对不会对秦越吝啬,无论是眼睛还是身体,只要秦越开口索要,他必定双手献上。
他闷哼了一声,碧青色的眼球从指缝中掉落。用来润喉咙的茶水中浮着血腥气,在过分炙热的痛苦中,他呛出了一口血。新生的躯体生长极慢,空洞的眼眶淌着黑红色的血,他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着潮红。
“再给我吃点甜头吧,陛下。”
也许他会在情人的哀求下将之前的仇恨痛苦全部轻轻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