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重新回到一个人，刘心言有点身心俱疲。要知道，妈妈去世后她忙活丧礼、收拾家里处理东西、坐一天一夜火车赶往京城（省城没有直达车还得从海城中转！幸好所里出差的阿姨帮着提前买的票，不然得背着行李和骨灰排队抢票去了）。
这么长时间，只有昨天下午和晚上稍微睡个好觉，又因为记挂着工作和住处早早起来，还得面对人情尴尬和思维上的冲突……
大概外人看来确实挺可怜的。她记得在梦里，最艰难的时候也不是不想找人支撑。可被临终的妈妈低头拜托的舅舅都不可靠，甚至带给她惨痛的教训，又何必指望别人呢？
刘心言甩甩头清醒一下精神，今天至少要确定下工作意向，所以她继续浏览看起来不错的店铺，寻找招工的精品店。
随着外国先进的设计理念和思潮纷纷涌入，这个年代的橱窗已经有点接近未来的橱窗概念，变成一个个奔放的舞台，每家店都像是充满了表现欲望，想要在橱窗里倾诉自己的想法：
如刚才去的沪广高级服装店就展现雨中的浪漫场景，吊起各色雨伞挡在模特头上；路边这家搬来真的沙子堆出沙滩，背景板展示碧海蓝天；还有一家或许想表现国际时尚，给模特的头全都贴上欧美明星的脸……
如同这个年代这个社会一样，百花齐放五彩缤纷，看上去有点概念店、旗舰店的意思了，但因为眼界或审美问题，都带着一股土气，甚至很多根本没有把产品和创意结合在一起。
只能说，它们已经初步具备审美意识，五彩中也能够稍微表达一些老板的理念，这都是值得肯定的。
脑海里虽然这样评判着各色店铺，但刘心言逐渐也有点焦虑不安。她边走边看，有顺眼的就走进去问问招不招销售员，短短一个小时也问过了好几家店，却一个都没谈成，不是给钱少，就是不需要，让刘心言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自己那些对时尚的知识和理念是不是真的了。
好在大多数人都挺友好，时间也还不算太晚，刘心言只能按捺下情绪，和上午一样当成是了解市场的机会。
大不了晚上再到舅舅家蹭一晚上嘛。唉。
××
刘心言再接再厉，目标指向十字路口最大的一家店——桃乐丝精品女装。
店招很大，灯光很炫，明显做了充足的装修，花费了很大的价钱，就连沿街的两面也完完整整换成了落地窗。而走进店内，更是和看到名字一样只剩一个感觉——“洋气”。
一眼扫去，欧式宫廷风格的水晶吊灯、巴洛克丝绒印花的沙发、蕾丝窗帘，金色的楼梯扶手、镜框，硕大的假花摆在中间。就连几位销售员都浓妆艳抹烫卷发，笑起来都担心脸上会掉粉……
不过，未来会被嘲为“土豪”的生搬硬套，现在却是真真正正的少见和高级。
“您需要点儿什么，我帮您介绍好吗？”周一没卖出几件衣服的陈艳芬笑容灿烂得有些假地靠近。
刘心言被她鲜艳的口红震慑到，缩了缩瞳孔才回答，“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陈艳芬眼神上下打量她一遍，虽然漂亮但没化妆，长发凌乱，拎个土了吧唧的背包，黑色蝙蝠衫暗沉沉的也不上档次。陈艳芬语气瞬间淡漠，“老板不在，你找她有事儿？我帮你转告好了。”
她说完还眼神讽刺——推销？找工作？拉赞助？总有人想来占便宜，就是不像买衣服的。
本就焦躁的刘心言有些气馁，也被对方的居高临下打击到。但是想想，这可是附近最大的店了，也是财力表现、老板脱颖而出的意欲都最强烈的，虽然员工素质不高，但对她或许是最好的机会。
不知道老板真不在还是假不在，刘心言撑着一股劲忽视对方的态度，示意自己先随便看看。
伴着身边的紧迫盯人，刘心言边看衣服边观察店里的情况：除了柜台后空闲的两个销售，她的左方有个漂亮女孩正百无聊赖地讨价还价，看上去不像很喜欢的样子——是的，这年头私营店还没有执行明码标价。
还有位贵妇在试穿西装外套，左看右看一脸为难，销售员极力推荐着：“……这种外套就得带垫肩，肩膀越宽越好，人家香港电视剧里不都这么穿嘛！这才叫洋气！”
“可我这也忒别扭了，晃里晃荡的，不舒服。”
“您不懂，时尚是什么呀，时尚就不是让你舒服的，不然高跟鞋怎么来的？”
刘心言悄悄听着，却不知道陈桂芬越发不满了，她忽然提醒：“不买别乱摸，我们衣服很贵的摸坏了赔得起吗？”
“！！”
啊，经典的台词出现了，知道她瞧不起人，但今天最不友善的店铺也没有这么直白不客气，这老板招人的水平真不高！
最近的种种事情本就折腾得刘心言硬生生收敛脾气，但她本质也才十八岁，直面挑衅根本没法平心静气。
她心想，姑奶奶在梦里受那么多委屈才拥有的实力，正不知道实际应用起来如何呢，你就送上来试验机会了。
刘心言调动那些知识，瞄她一眼：“你们又不是Dior、Chanel，摸不坏我也赔得起。不过我倒建议你老板别把这件挂在这里，波希米亚虽然能和波普混搭，可这件流苏印花的裙子明显被旁边的上衣掩盖得暗淡无光。反而如果和那位女士试穿的纯色大衣搭配起来不但能中和oversize的硬朗，还能让人眼前一亮。”
刘心言故意挑事儿自然声音不算小，店里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一位店长模样的销售不知从哪儿出现，却抵不过仍在讨价还价的白晴反馈更迅速：
“你说那件大衣跟这条裙子配？什么材质的？”
“针织印花百褶裙，加了皮革流苏装饰，有点像一个意大利新兴品牌Moschino爱玩的东西，有趣又可爱，传达一种积极乐观的精神。”刘心言拿着裙子走向她，顺便打量着，“您手上这件牛仔衣虽然能搭，但如果换成黑色短皮夹克配这裙子会更美，更酷。”
“真的吗？意大利品牌？没听说过，比香那儿雕牌这种牌子怎么样？香港有店吗？”白晴明显被提起兴趣，甚至砍价许久的衣服都挥手丢在一边。
刘心言瞄了眼被搅黄生意的销售员，还有听她说完就不敢打断的店长、跟着她的陈桂芬，嘲讽地勾勾嘴角，“香港没有店，目前只在意大利和北美时尚圈出现。它也不算什么大牌，和Chanel、Dior风格不一样。我个人认为这个小众品牌更适合时髦的、追求个性化的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