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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初眼睫轻敛,指尖摩挲了一下刀柄,黑色的衣角拂过台阶,少年脚步不紧不慢的跨入了大理寺。
庆国公府的案子能顺利办下来,背后自然少不了秦谢两家的帮助与推波助澜。谢思危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如何抓住这次机会从那树大根深的世家一派身上放一放血。
但这之后的事,却不应该再由裴初去插手什么,他低哑的嗓音里带着笑,忽而劝道:“世子爷要想讨谢郎君的欢心,其实很容易。”
也没必要总来为难他。
楚君珩一下子其实没从他这突然跳跃的话题里回过神,等到反应过来以后,耳根子冒起热气,偏还嘴硬,“呵,你说谁要讨那家伙的欢心,本世子春风骄马五陵儿,需要讨谁欢心?”
过了半响,五陵年少的世子爷又低眉敛目的与他虚心请教,“嗯,咳我有个朋友想知道,你且说说,愿闻其详。”
裴初:
第172章 全男朝堂·十八
雕梁画栋,细雨微风,谢庭芝独坐凉亭,手里拿着一卷棋谱,左手捻着一枚棋子,轻轻落入棋盘,他是个左撇子,抬头的时候眉间朱砂正艳,清俊白皙的脸庞摄人心魂。
走来的小厮脚步变慢,呼吸窒了窒,连忙低头不敢再多看一眼,拿着手里的包裹进入了凉亭,“少爷,世子爷派人送来的。”
谢庭芝的手一顿,亭外是绵绵细雨,莲花池里的锦鲤游动,清澈的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手里的棋谱被小心的合拢,谢庭芝让小厮将包裹放在一旁。
他没有拒绝。
小厮走后,谢庭芝慢慢将包裹的蓝布掀开,里面除了一盒五味斋新出的点心,还有随意放着一本罕见的孤本古籍,与手边的那本棋谱一样,是那位静王世子送来的。
谢庭芝爱下棋,爱读书,可也并非很多人知道他的爱好,这位世子爷却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投其所好,但一开始,谢庭芝仍是没有选择接受这份好意的。
只是楚君珩一改往常攻势以退为进,只说那些棋谱和孤本是借给他的,等他看完了或者抄录下来再还给自己便可。
至于偶尔送来的一些珍奇点心,也并非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要是不喜欢转手送人或者打赏给下人也没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谢庭芝反倒难以再摆出那副不近人情的态度了,以至于再面对楚君珩时客气有礼的感觉多了点真情实意。
只是
谢庭芝翻开古籍,偶尔能看见三两注脚,如同拨开迷雾一般,与他的见解如此相似,又使人醍醐灌顶。
世间难得什么知音,谢庭芝其实很快认出了这是林子琅的字迹。虽然和他如今文书上板正严谨的字迹已不太相像,但曾经见过他在策论上笔墨横姿,意态跌宕的谢庭芝还是一眼认出。
即使他委实不太清楚,世子爷和林子琅这两人究竟怎么凑到一块去的。
清风微凉,暑气渐消,谢庭芝心里多了几分好笑。
雨停的时候,庭院里又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用小厮带领,来人便进入了凉亭。
“酒还是茶?”
“今晚我还要巡夜,茶便好。”靛蓝色衣袍擦过桌角在谢庭芝对面坐了下来,秦麟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有些奇怪,张了张嘴,却是没问什么。
秦谢两家交好,两人自小便是青梅竹马,秦麟自然知道谢庭芝身边有着许多追求者,秦麟对此别无多想。
只是记得今早下钥的时候,似乎还看见楚君珩拖着林子琅跑进了五芳斋。小将军眉宇轻蹙,心里隐约有点烦闷,却不知缘由,只能默不言语的端起了谢庭芝递过来的茶。
“止戈觉得林无争是一个怎样的人?”谢庭芝清润的嗓音响起,清晰又稳重,带着点温雅的柔和,秦麟却有些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林无争。
“为何这么问?”
发丝下束着一条嵌着墨玉的抹额,少年将军眉眼轻抬,却见对面的年轻侍郎轻笑一声,将那本古籍与棋谱放在一起。
他倒也没有拐弯抹角,坦率道:“我一直对林兄很好奇,你与他同处边关那么久,该对他有些了解才是。”
秦麟垂下眼眸,茶水倒映着他沉肃俊雅的面容,思默半响,他目光落在桌上的棋盘上,若有所思的谈道,“他是一个棋艺很好的人。”
如今庆国公府一案刚告已段落,很多事情却还只是风波涌动的开始。如今身在大理寺的林子琅就像一把刀,可这把刀在谁手里,对准的又是谁,却是让人难以捉摸。
虽说庆国公一案他将刀对准了世家,可于清流一脉其实也不见得他亲近多少,更多的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他以后会怎么走,走到哪一步,谁也不能预料,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因他的入局这朝中一潭浑水反而变得更加复杂。
谢庭芝指尖又捻起一枚棋子落入棋盘,黑白分明的棋子在盘中相互纠缠,角逐,难分高下。
桌上的书籍被风翻开,三两注释讲出的又像是个和而不同。
***
桥上少年桥下水,小棹归时,不语牵红袂。*
风月陵的夜晚纸醉金迷,笙歌鼎沸,乘着画舫的恩客与馆哥儿们行游江畔,路过廊桥的时候看见桥上一个凭栏而站的背影,一身黑衣,列松如翠,手里松散的提着一盏花灯。
画舫的小郎君们有些戏谑的和他打招呼,语笑喧阗中桥上的背影漫不经心的回头,如琼枝玉树栽于黑山白水,灯影澄澈中,少年目光倦倦,风流如画。
画舫的招呼声忽而一静,直到船舫远去,仍有人怔怔的回不过神。
裴初手指点在花灯提杆上对那些喧杂的戏谑不太在意,只在桥上等着人,没多大会儿有人来到桥边,从轿上下来,乐颠颠拽着他就往名为月上梢的画舫里钻。
裴初由他拽着,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今夜阿愔出台,徐敬臣那混账也在,我看他摆明了想跟本世子做对。”
楚君珩手里捏着墨扇,说话咬牙切齿,显然与这姓徐的混账结怨已久。这人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行事鲁莽,爱憎分明。明明不久前还对裴初敌意颇深,转眼又能和他一起出双入对的逛花楼。
大抵是因为阿愔的案子被洗白,楚君珩多少对这个在年幼时印象就不太好的家伙有些改观。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最近在裴初指点下,楚君珩顺利让谢庭芝对他的接近已经不再那么排斥,世子爷心情很好的决定与他交上这个朋友,以便日后更好的向他讨教。
但两人今天都是来看阿愔的,毕竟这是他从大理寺放出来以后第一次登台,总要给他捧场。
而徐敬臣做为楚君珩的死对头,也一直对阿愔献着不怀好意的殷勤,意图撬楚君珩的墙角。
裴初随手将手里的花灯挂在门口,进入画舫的时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