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人命关天,硬茬儿她也得啃啊!
“母妃高热不退,只怕快要不行了。”这一句话出来,宁周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居然已经带了哭音。
这把声音,连她自己听来都觉得娇弱得十分可怜了。
齐彦佐却丝毫不为所动:“那殿下为何不去御药房找御医?”
宁周一听这问,一股怒意“腾!”地冒了上来。
你一个金吾卫中郎将,你好意思问这个问题么?你的入职考试及格了么?难道你连进金吾卫的入职考试都是靠的齐妃的裙带关系作的弊?
与怒意同时冒上来的还有不屑的鄙夷。
她穿越过来三个月,早在后宫里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捧高踩低。但后宫就这么大地儿,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三千宫女,除了干这个,也就没别的事儿好给她们干。她们一生所见所闻,困于闺阁宫闱,这就是她们存活的方式,除了这方式,她们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法子可以活。
但他齐彦佐是什么人?他是走过大宁南北,征战过千里万里的人,他见过的风土人情生命百态,可能比整个大宁后宫的女子所有的见闻加起来还要多,他怎么能还这么刁难一个为母亲生病而求人的女儿?
“御医夜里出诊,需要手令和腰牌。齐妃娘娘协理后宫,宁周正为请给御医的手令和腰牌而来。”宁周竭力地压了脾气答。
但她并不知道她压得其实不是太好。齐彦佐眯了眯眼睛,他怎么觉得他好像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给鄙视了?
不是那种“原来不过是个四品武职”的鄙视,而是更微妙的“原来齐彦佐也不过尔尔”的鄙视——前者他在这皇宫里倒是常遇到,可后者嘛,他只在沙场上对阵少有的几个势均力敌的敌手时见过好吗?
这就有点诡异了。可明明这女孩的声音听着还带着哭腔啊!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她拎着的鞋,她脚上早已被冰雪湿透的锦袜。被后世史家评为“软硬不吃”的齐将军,难得地心软了。
他被从边疆调回京城这个温柔乡,他军上的兄弟们在沙场抛头颅洒热血,他却干着为皇帝看门、替嫔妃宫女传话、给世家公子拉架这样的活儿。他是有一肚子不痛快。但因这不痛快就转头去为难无助的弱女子,着实也不怎么男子汉大丈夫。
怪不得他要错觉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都在鄙视他。
“请殿下稍等。”
听得齐彦佐冷冷地回了一声,人就又转头进去了。宁周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事儿能报进去,就有了五成了。
是齐彦佐报进去的,还能再加三成——根据史料的记载,这人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他要做的事儿,少有做不成的。
果然,不过盏茶功夫,齐彦佐就拿了手令和腰牌出来,直接把东西给了那个姓韦的翊卫,让他去御药房请御医尽快出诊。
甚至还有一顶暖轿一个宫女送宁周回春熙宫。
“齐妃娘娘说了,夜深不便相扰,改日再往春熙宫探望郑妃娘娘。”那个宫女说,一边跪在轿笼里替宁周换下了被冰雪湿透的锦袜。
宁周点头,口中答着:“请姐姐先替我谢过齐妃娘娘。改日母妃大好了,小九再去跟齐妃娘娘当面谢恩。”
宁周并没有问:齐妃并未见着她,又如何知道她湿了鞋袜?
她只是短暂地疑惑了一下:这个齐彦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回到春熙宫,没多会儿,御医就到了。扎了针,用了药,折腾了一宿,郑妃的高热到底是降下来了,命,保住了。
宁周守在郑妃床边,一夜没合眼。郑妃醒过来,唤了一声“九儿”。
三个月前,宁周刚从这个五百年的世界里醒来的时候,听到的,也是这一声“九儿”。
后来她才知道,“宁周”在御花园的荷花池里落了水,一病不起。御医来看过,只摇头说准备后事。郑妃不肯放弃,日夜守在她的床边,不停地唤着“九儿”,终于将女儿唤了回来。
郑妃并不知道,她真正的女儿并没有回来。宁周在病床上躺了七天,郑妃亲力亲为,照顾得无微不至。
如今病中的郑妃容颜憔悴。其实算年龄她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在二十一世纪,这个年纪,才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以郑妃这样长腿细腰眉目含情的相貌,说不定会站上T台,引万人追逐。
然而,此刻郑妃却已经如同凋零的花一般,有了油尽灯枯之相。
这个原本与宁周不同时代,事实上也长不了二十一世纪的宁周几岁的女子,让宁周第一次感觉到了母爱的亲情。
既然如此,那郑妃就是她的母亲了。
她温柔、善良、美丽的母亲,被禁锢在这深宫里,又被皇帝弃置不理。
那么,就由她宁周来替她们娘儿俩谋一条生路。
她哄着郑妃再睡了过去,又叫来彩音,往长乐宫送去了一份贺礼。
皇帝好几年不曾踏进这里,春熙宫也就跟冷宫没什么两样。上下统共没几个人,也就只有一个宫女彩音还能用。
而今日是齐妃生辰的正日子,长乐宫正大摆筵席呢。哪怕已经开始下着大雪也没有影响。前去送礼的人只怕还得拿号排队。宁周估摸着彩音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自己动手给齐妃煎上了药。
宁周在现代很早就独立生活,古代生活虽然原始了些,学起来也快。除了绣花针她确实拿不来之外,其他的问题也都不大。
所以,当彩音回来,后头还跟了个齐彦佐的时候,宁周正坐在廊檐下,优哉游哉地看着雪煽着火炉。
两人的视线冷不丁隔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对上,一瞬间都是来不及掩饰的直直白白的惊讶:
他来做什么?
她在做什么?
彩音也颇是个人物,将手里托着的不知什么东西,转头往冷着一张扑克脸的齐彦佐手上一搁,就疾步赶过来接过了宁周手上的扇子:“我的小祖宗,屋里头现病着一个,殿下若是再冻坏了,可怎么好?”
这丫头,也不知是郑妃从哪里捡来的宝贝?春熙宫还没散大概就是因为有她在。
宁周笑着回:“这不正坐在火炉边嘛,没冻着。”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真没冻着,还握了握彩音的手。
事实证明,这是个昏招儿。
原身这位九公主是真的身娇体弱,体质本就偏寒凉,外头坐了这么一会儿,手就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