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难他
半炷香后,白匀终于松开了手,却只字不言。坐了片刻,他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卞宁宁和温仪相视一眼,心知情况只怕是不好,赶忙跟上前去。 白匀在月亮门外站定,背对着二人,弯腰抬手拂去衣衫上沾着的枯草和浮尘。 “姚夫人当真无药可治了?”卞宁宁有些紧张地交握住双手,端在身前。因为用力太过,连指尖都有些发白。 白匀回头望了一眼远处坐在石阶上的方秋卉,难得的,叹了口气。 温仪耐心本就不好,见他半晌不说话,便觉着他是在故弄玄虚,遂催促道:“你叹什么气啊,快说呀!” 白匀斜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这不是在想该如何说嘛。” “白公子知道什么,便说什么就好,其他的,我们自会打算。”卞宁宁见他有些犹豫,便接过话说道。 白匀点点头,这才幽幽开口:“这位姚夫人的疯病,应当只是装的。但她的肺疾,却当真是药石无医了,估摸着,时日无多了。” “疯病是装的?”卞宁宁和温仪异口同声地问道,都是十足地诧异。 白匀揉了揉耳朵,只觉温仪的声音格外尖利刺耳:“小声些。你们此前来,可曾遇见过她清醒的样子?” “有的,昨日下午来,她短暂清醒了片刻。”卞宁宁回答道。 “那她可有说什么?” 卞宁宁回想了一番,将昨日方秋卉说的话,尽可能详实地告诉了白匀。 说完,她却突然愣住了。 白匀看着她,问道:“可发现什么不妥了?” 温仪没明白有何不妥,但看卞宁宁的模样似乎是反应了过来,便只能巴巴地望着她。 卞宁宁松开紧握的手,忆及方秋卉说的那句:“你们为何日日都来陪我。” 她和温仪日日都来,方秋卉却从未同她们说过话,行事疯癫,要么傻笑,要么沉默,仿佛根本瞧不见她们一般。 可倘若方秋卉当真是犯了疯病,事后清醒之时当真还能记得自己犯病时的模样吗? 但偏偏方秋卉清楚地记得,她们日日都来。 而刚才方秋卉又说了些什么? 她说:“我这病啊,从五年前搬来遥州城就有了。” 方秋卉竟然还能记得自己的肺疾是五年前搬来遥州城时就有的,那说明她一直在记着日子,分得清今夕何夕。 白匀见她这幅模样,便知她想到了其中之异,接着说道:“对于真正疯癫之人来说,要想分得清时候,是极难之事。大多疯症发病之时都是浑浑噩噩,哪里还能记得日子?” “看来她当真是装的,是我先入为主,忽略了这些细节。”卞宁宁肯定地说道。 可温仪还是没明白,便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一定是装的。” 白匀却嗤笑一声,先开口揶揄道:“看来温大小姐嗓门挺大,脑子却不太大。” 温仪顿时怒目圆睁,死死盯着白匀,反击道:“你个土包子说什么呢。” 土包子三个字直戳白匀心窝,仿佛是被人当众扒了衣服,羞愤难当。 “你……”白匀难得动了怒,因为气极,指着温仪的手都在颤。 温仪一脸得意地看着他,就知道这人在意外表。 “好了,小心引来旁人。”卞宁宁无奈扶额,也不知这二人怎么回事,从相识开始便是斗不完的嘴。 白匀觉着自己总归要年长温仪几岁,当让着她些,便拂袖说道:“看来温大小姐在吵架一事上还颇有天赋,想来老了也不容易痴呆。” 温仪横了他一眼,不再与其争执,认真听卞宁宁说话。 “姚夫人若是当真疯癫,怎会记得我们日日都来?怎会记得自己的肺疾是何时有的?又怎会记得她带着姚轩回遥州已有五年多?”卞宁宁言简意赅地给温仪解释道。 温仪这才明白过来,只觉卞宁宁说得十分有道理,便笑夸道:“还是你聪明。” 卞宁宁莞尔一笑:“还得多亏白公子提点。不过,姚夫人的肺疾当真无药可救了吗?” 她眼带希冀地看着白匀,却见白匀缓缓摇头。 “她自己说的不错,她已是病入膏肓,即便是用药,也不过是吊着性命罢了。但她如今身子太过虚弱,她已经承受不住再用药来拖延性命了。” “再用药?”卞宁宁察觉出这话中的怪异之处。 “是。姚夫人已是强弩之末,她如今的身子骨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如若不是有人在用药吊着她的命,只怕如今在这儿的,便只是一座孤坟了。” 白匀说得斩钉截铁,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即便他救不了,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 可卞宁宁和温仪却更加不解了。 方秋卉此前有用药?姚轩还在时便罢了,应当方府还会为她诊治。可如今她被人弃如敝屣,何人还能愿意花钱为她续命? “据我所知,方家人可没有如此慈悲。”卞宁宁说道。 这话的意思便是,这药不是方府中人送的。 她转头看向院内,却突然发现方秋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方秋卉瘦骨嶙峋,在宽大的衣衫下无力地晃悠着。她只能贴在月亮门上,用手扶住立在一旁的木板,才能勉强稳住身子。 她朝着卞宁宁笑了笑,虚弱中带着一丝柔和,开口说道:“姑娘,我不知你为何来此,也不知你同我的轩儿有何渊源。” “可我想劝你一句,有些事,不必深究。若你执意如此,只会害了你。”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咳嗽个不停,嘴边溢出血来。 卞宁宁赶忙上前替她顺气,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替她擦去嘴边的鲜血。温仪见状也赶忙跑去院子里取了水来,喂方秋卉服下。 方秋卉这才终于止了咳嗽,却又一把握住卞宁宁的手腕,带着乞求的语气说道:“姑娘,我的轩儿命苦,这些年受了许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