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魔影迹
“你醒了？害怕就闭上眼。我现在可顾不上你。”那个将将褪去稚嫩的青涩声音说道。
急促的呼吸和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有她舌尖残留的血腥味昭示着这个少年才经历了一场恶斗。
南山并不轻松。
剑阁禁地，锁妖塔腹，这鬼地方他也是头一回来。
晚间大雨初落时他突然惊醒，本想溜进君文师叔的院子瞧上一眼不知怎么来了锁妖塔，也幸好他来了锁妖塔。
没人知道当他看见那一团暗淡到几乎瞧不分明的光晕自天际飘落时，他心中是何等惊惧。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是南山第二次在锁妖塔见到这团熟悉的光晕。
上一次他看见一团淡金色的光晕从远处的山头遥遥飘向锁妖塔还是在两年前，他只好奇的伸了手，那光便直直落入他怀中，化作一个粉嫩幼童。
那是北落南山和燕如一的第一次会面，只有他一人记得。
那光暗淡，悄无声息的自天际坠落，在锁妖塔尖清气汇聚的明灭清光的遮掩下，直直没入塔身。
不知是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扰了视线，还是有什么存在蒙蔽了他们的感知，那些在塔顶戒备的师叔竟然毫无察觉。
他顾不上隐匿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一跃而起朝那光晕徒劳伸手。
快点、再快点！一定要、赶上啊——
锁妖塔下九层上七层，看着巍峨肃穆，如今却觉得这平日瞬息可达的短短七层的距离太过遥远。
是他吸引着那光，还是那光眷恋着他？
在那光晕已有一半没入塔身时，在南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横风自半空拍在锁妖塔的石壁上时，那光蓦的转向，直直坠入他怀中。
一如当年一样。
可惜这次没有当年的好运气。
他们穿过了本不该穿过的厚重石壁，越过了本不能越过的重重禁制，一道落入这从未踏足的禁地。
锁妖塔中有什么？
无处不在的魔气？凶残嗜血的魔族？还是高高筑起的累累白骨？
都没有。
锁妖塔内清浊相抗，空空荡荡，只有塔底深处令人胆寒的妖魔嘶吼，混着细微咀嚼声。
南山并未松懈，一时没有妖魔，不代表一直没有，身为北落师门嫡传弟子的他清楚的知道锁妖塔的一切。
锁妖塔下九上七，愈往上清气越盛，愈往下魔气越浓。
南山知道，他们需要去往更高处，层数越高，清气越浓，妖魔也——越难以靠近。
拦在眼前的是一个剑池。
池分两面，一半为阴，有万年不化之极寒玄冰，一半为阳，有终日沸腾之赤炎熔浆。
池中有残剑数柄，仿若交颈而立的靛青朱彤二色双剑霸道的占着剑池最中心的位置，一半承受着极寒之气的侵扰，一半被炽热火毒灼烧，日复一日，永无休止。
剑池的另一面是去往二层的入口，他们现在在一层。
他脸上的伤痕淌着血，发冠被削去一半，手背上那道狰狞的翻着皮肉缠绕着黑烟的伤口依稀可见浸了血的骨头，背后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在怀里这小丫头醒来前，他刚砍了两只妖魔。
在锁妖塔镇压之下，能侥幸从那深渊裂隙挣脱出来的只有此类低等妖魔，实力低弱不足为惧，若不是刚跌进来便被那两只妖魔偷袭得手，他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让他唯一想不通的是，这类妖魔往日方从裂隙挣脱出便恨不得生了翅一般逃遁而去，又如何会主动钻入锁妖塔中受这法阵压制清气冲刷之苦？
心里却另有一个念头，或许正是如此才能解释为何他二人此时会陷入深塔之中。
早年那明光入怀并非偶然，今日这身陷塔中亦是有人蓄意安排，这人……会是谁？
脚下魔气翻涌，头顶清光压下，兴奋的嘶吼在塔中回响，漂浮在阴暗处或紫或蓝的幽焰循着生魂的气息缓缓靠近。
容不得南山多想，他知道，又有妖魔循着新鲜血肉的味道爬上来了。
要赶紧离开。
“新鲜的血肉……美妙的灵魂……”
塔底深处有魔语低吼，连着被缚在下九层那些难以杀死的魔头都躁动不安。
他们早就受够了锁妖塔暗无天日的折磨，纷纷贡献出自己的魔气，纷杂的力量交织缠绕，妄图将闯入此地的小崽子们拖下来。
一双双魔瞳闪着妖异的红光，他们动弹不得，那就让那两个小崽子乖乖下来。
吸食他们的血液，啃噬他们的骨肉，最后再享受那绝顶美妙的生魂滋味！
已经闻到了、那美妙的、令人神往的、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的得到的、生魂的味道！
妖魔的念头困在塔中的二人不知，隔在塔外的人更是无从知晓。
当锁妖塔中清光更盛，当剑阁的清气如游龙入海冲破层层封锁的黑云，当所有身在阁中的弟子在首席大弟子的带领下将自身清气注入塔中，当冰心堂的弟子守在一旁挨个为在这场风雨中奔波受伤的弟子包扎，当黑云散去后那如水的月光洒下，这慢慢长夜，才算过去一半。
剩下那一半，还陷在锁妖塔中，生死不明。
镇塔使君山站在锁妖塔前，长剑似雪，冷眸映霜，卓君文立在他身侧，手中长剑铮鸣，眼沉如渊。
这突如其来的风雨已然过去，塔中随风雨而至的翻涌魔气也被尽数压制。
可这夜还很漫长，那远在天际的金乌听不见人间的风雨，迟迟不肯醒来。
不知情的弟子或互相搀扶着聚在四周，或就地躺下看着与往常一般无二却格外温柔的月色，笑闹着过几日去山下镇子喝酒，少数知晓一星半点内情的的皆在一旁沉默不言。
卓君文握着剑，有丝丝殷红自指缝渗出，顺着铺满鳞纹的剑柄，爬上银霜满布的剑身，成了一颗一颗裹着白霜的殷红珠子，脆生生落在地面，融进还未干透的水迹里，留下点滴暗红。
“何时可入？”卓君文问。
北落君山仰头望着塔身上流转着的时隐时现的微光，那繁复的符文咒印在塔身上交织出现，他看了良久才答：“一刻钟后。”
“一刻……”卓君文面色又沉了三分，这时间不算太久，他不知道俩孩子在里面能坚持多长时间，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多一息也是煎熬。
他紧了紧手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