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又见西陵

“前辈，以前的中原，是何等风景？”层叠簇拥的桃花下，越千秋透过微风扬起的花叶间隙，望着天边流岚。

鬼墨目光迷蒙，像是在追寻遥远的记忆，“以前的中原……跟现在没什么两样，都很热闹。”

她笑笑，又说起了那些越千秋从未听过的往事。

以前的中原庄严又繁华，西陵皇城坐落正中，云麓仙居与太虚观护卫两翼，后有皇陵重地，前有天机营将士陈兵应龙城，又出了两位惊艳才绝的王朝国师，可说是，中原是整个大荒最安全的地方了。

如果没有出那件事的话。

鬼墨一直在想，如果当年能多看一眼身边的事，不那么自哀自怨，是不是很多事都能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逆转时空这种法术，代价太大太大。

她开口，将那段往事缓缓道来：“中原最热闹的地方是西陵城……”

燕如一跟宋屿寒下了山直奔西陵城，陆南亭信上说，要她在西陵城稍待几日。她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时匆匆一眼，如今才发现，原来西陵城这般热闹。

来往行人，临街小贩，簪着朱钗的小娘子在摊子上挑挑拣拣，举着风车的孩童追逐打闹，她视线掠过对面的街角，忽然划过一抹艳红，她拉回视线望去，是举着大草垛刚出摊的糖葫芦。

“燕师姐？”宋屿寒不过与出城的师兄话别，转头就见燕如一盯着某处出神，那双如清风明月的眼中仿佛忽然坠了星辰，落尽秋水，泛起几丝人间的鲜活气。

“小宋公子稍待，我去买点小玩意。”她目光随着那抹在阳光下泛着晶莹色泽的艳红移送，留下句话，便追着卖糖葫芦的小贩而去。

二人很快谈妥。

那小贩接了银钱笑得合不拢嘴，直道女侠大方，燕如一扛着一树糖葫芦，后面跟了一串小孩，眼中艳羡溢与其表。

她摘下糖葫芦递给孩子，挨个摸摸他们的头，那些孩子举着糖葫芦一哄而散。

宋屿寒笑笑，眼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有时候他觉得，这位师姐像个孩子一样。他几步迎上去，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一根硕大的糖葫芦怼近眼前。

“给，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她买的时候就瞧见这糖葫芦品种繁多，跟望川镇的大不一样。

宋屿寒拿着葡萄裹成的糖葫芦哭笑不得，“师姐，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燕如一知道宋屿寒喜欢葡萄做成的糖葫芦是在刚入上清峰的时候，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糖葫芦可以不是只有山楂的。

那年宋屿寒九岁，还是可以跟在母亲身后撒娇的年纪。

“对了屿寒，你可知玉玑子先生府邸如何去？”

玉玑子现在是王朝二国师，其府邸位于幽槐坊，原是丞相杼默的府邸。后丞相杼默一夕倒台，那偌大的宅子不知怎的，落入玉玑子手里。

“小宋公子，燕姑娘。”值守的弟子早得了吩咐，见二人来，忙上前接了燕如一扛着那沉手的草垛。

燕如一将草垛丢给他，又从上取了几串最饱满的，吩咐道：“你们拿去分了吧。”

那人名青衍，性子格外开朗，是燕如一在上清峰便认识的人。

他笑应道，“就知道燕姑娘一向大方，不枉我特意找师兄讨了这差事，姑娘可要歇息？这一路下来可有累着？”

燕如一听得头大，她一直觉得这位道长当年拜错了师门，这性子合该去剑阁才对，不然去冰心堂也成。

“不知先生可在府中？”眼见话题不知要奔向何处，她不得不打断道。

青衍咬着半颗糖葫芦含糊道，“这点师父还在王宫，午时方归，姑娘可先回屋歇歇，”他咽下嘴里的糖葫芦，又道，“不过金坎子师兄应该要回来了，方才我已传信于他，想来应该快到了。”

金坎子，顾汐风，燕如一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顾汐风。自顾汐风离开上清峰以后，便一直用道号行走江湖，顾汐风这个名字，如今提的人也少了。

燕如一不太想见顾汐风，可却不能不见。

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

国师府的后院中有一株桃木，在国师府还不是丞相府的时候，这株桃木便已经很大了，玉玑子接手后，修葺宅院的弟子拿不定桃木的去留曾来请示，玉玑子来看了眼，说生灵不易，留下也好。

那时已近夏末，桃花却依然繁盛。

顾汐风回来的时候，瞧见府门前挺热闹，那帮小弟子围在门口叽叽喳喳不知闹腾什么，一人手里还拎着串糖葫芦。一天天不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净知道偷懒，怨不得功夫没什么长进。

他沉着脸预备上前训斥，有女弟子看见他忙道：“金坎子师兄回来了，燕姑娘在后院等你呢。”

他突然想起来，他之所以提前回来，是因为那丫头下山了。他摆手，让他们都散了，“围在门口像什么样子，到后边去。”

说完也不管他们，抬步往后院行去。

顾汐风和燕如一素来不对付，从初见那天师尊对她隐晦的偏爱开始，顾汐风便瞧燕如一不顺眼，却也在人前做出一副好兄长的模样，那时年轻功夫不到家，竟被那个小丫头察觉。

后来他们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有些事早不如往前明晰，只如今这些不知内情的弟子都知道，不管什么东西，金坎子师兄都忘不了燕姑娘那一份。

顾汐风踏进后院时瞧见燕如一站在那株桃木下，向来任性的桃木今儿早不知抽什么风又开花了，那时候他隐隐觉得，燕如一信中说的过几日，应当就是今日。

层层叠叠的花瓣无风自动，一时间桃雨纷飞，他看见那姑娘回眸，眉眼弯弯。

“汐风，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