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寒风吹过,公交车忽快忽慢地行驶,车内拥挤,杂音纷扰喧嚣。
玻璃外的夜晚光影朦胧,雪静静地往下降。
阴影里,江莺斟酌几秒,回握着李北发出细微颤的手,靠近他,眸光凝着他冷晦的侧脸,小小声地问:“李北,怎么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撕开萦绕于身的浓郁的黑。
李北眉头微皱,垂下睫毛,眸光生涩沉滞,克制似得平缓呼吸,迟缓地松开紧握她的手,看着细白手背上的红痕,心抽动几下,烧起一片厌。
须臾,他淡淡地回答:“没事,天冷,怕人多上不了车。”
江莺抿嘴,手指轻戳李北的手背。
“李北,看我。”
李北顿了一下,偏头看她。
“我之前说过,”江莺一字一句地说,“不开心可以告诉我,我不开心也会告诉你,你怎么样在我身边,我就会怎么样在你身边。如果你需要一个拥抱,需要个人空间,都可以讲出来,但不要什么事都一直闷在心里,人会憋出病的。”
李北瞳孔漆黑,涌着的情绪晦深难懂,声音艰涩发哑:“那你呢,江莺。”
“我挺好的啊。”
“是吗。”
江莺凝着他,回答:“是的。”
“江莺,”李北移开视线,“你在说谎。”
少年蓦地竖起尖刺,抗拒似的后退。
江莺微愣,沉默下来,扯动嘴角想说些什么,用来结束这个话题。
但,没能说出来。
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女孩儿偏头执拗看着窗外,少年闭着眼,外套兜里的手抖个不停。
谁都没有再试图打破僵局。
公交车停在江西路上的站牌,车上只剩下两个人。巨大的沉闷的监狱藏匿在枯枝树杈的林间,像一个庞然怪物一般。
大灯照亮附近一小片,细密的盐色铺满整条路。
公交车广播提醒下车,车门砰地一下弹开,江莺先一步站起来,背着书包,提起奶茶,抱着花直接下车,一言不发地迎着雪往前走,身后跟着慢了两步扣上羽绒服帽子的黑衣少年。
李北压住思绪,撑开手中的伞,走到她的身边。
黑暗里,无法破冰的气氛蔓延。李北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处不断用力。
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多在她身边呆一秒钟,就会好过一秒钟。
李北下颌紧绷,薄唇翕张几次,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能说什么,开口就是尖刺。
江北殡仪馆慢慢地涌入眼中,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江莺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大概就是你用大道理去教育一个人,那人反问你有没有遵循这些大道理,而你压根没遵循,甚至同样不习惯遵循。
但,这个竹竿的心墙比长城拐个弯的墙还厚。
江莺直视前方,不由得抱紧花,步伐越走越快,掏出兜里的钥匙,推开沉重的大铁门,往里走,听着后面关门的声音,唇瓣紧抿。
没有伞的庇护,风雪争先恐后地涌。
落在她的发丝上,衣领上,手中的花上,星星碎碎在夜灯下闪着淡光。
不远不近的距离,少年露出的半张脸苍白,握着伞的手缓缓地松开。
伞掉落在地上,被风吹着撞在墙上。
他三两步跨到江莺身边,拽住她的手臂扯过来,另外一只手捧住她的脸抬起,俯下身子,炙热燃烧的吻浓重的跌下。
江莺都没反应过来,眼里就落满李北的模样。
李北扯她手臂的手松开,移到她的颈后,微凉的手心一寸一寸的扣紧在温热的皮肤上,不容忽视的进入她的世界。
彼此呼吸交融,惊与劣的视线碰撞。
衣外风雪交加,帽掩掩盖亲吻,万重山中隔着着玫瑰花。
江莺没有闭上眼,李北也没有。
他与她谁都不退让的盯着对方,试图看到对方隐藏在深处的那个秘密。
雪越下越大,持续的吻太凶狠,太冷炙,像是困兽的嘶喊。
江莺慢慢地红了眼,心疼蔓延,难以克制。
李北的眼神难掩苦狠,松开停在她脸颊上的手,轻轻地捂住她的眼,结束了唇齿相依的干涩。
“江莺,你救不了我。”
因为我。
会把你拉下深渊。
谁让我一个是从骨子里开始腐烂的人,贪婪成性,无可救药。
吝啬光里,风声鹤唳。
少年耸动肩膀,无法遏制地抖着身体笑出来,眼神黑沉,死寂,无生气,附着在骨骼上的无力燃起的火焰烧干一切。
落在耳膜上的笑声太悲凉,绝望。
听的江莺心尖疼苦,僵硬的手抬起,覆上眼前颤抖的手。
小心翼翼地从眼上拿下来,握在手里。
没有了遮挡物,江莺看清楚了李北的模样,双眼猩红,笑得癫狂,几乎直不起腰来,像是被彻底打压垮了的雪中傲松,让人发痛。
怀里的玫瑰花脱手掉在雪地上,花瓣散在周围,奶茶歪斜在脚下积雪里。
江莺眼底微红,毫不犹豫地伸手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情绪崩塌,陷入绝境的少年微僵了一下,神色艰涩滞灰,笑凝固在脸上,慢慢地消失,闭上眼,没办法抗拒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疯狂汲取养分。
“会没事的。”
“李北,相信我,会好的。”
江莺抬眸望着衣衫外缝隙外的黑夜风雪,聆听着少年不稳定的心跳。
她想。
在她和李北的心里都有一头怪兽。
只有杀死这头怪兽,才可以获得重生。
耳畔女孩儿的嗓音徐徐缓缓,平复下李北那沸腾的痛苦。
李北哑声:“是吗。”
江莺收紧手臂,很坚定地回答:“是的。”
无论如何,她都会握紧他的手,天堂地狱都无所谓,活着最大。
长夜漫漫,拢着寒气,昏暗的房间里,江莺盘腿坐在地上的垫子上,下巴枕在手臂垫上,趴在床边,安静的凝视着陷入沉睡的少年。
旁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小白瓶的安定。
那些过往该有多痛苦,才会日日夜夜沉浸,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