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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尔巴勒先生看到我,立刻举着酒杯迎上来:“希望你不会介意这是场室外宴会。”
“难得的好天气,而且自助餐最适合在室外。”
我看了圈周围摆好的餐点,笑着从侍者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酒,与之碰了下杯:“幸亏我们脚下的草坪而不是木板,否则就要被当成海盗了。”
亨利·莫尔巴勒被我那不好笑的笑话逗得前仰后合,引得波利娜夫人和她的男伴也跟着看过来。
我也带着好奇看向那二人,正好与那位陌生男士对上视线。
“咳咳——请容我向两位介绍。这位是来图利普度假的克罗斯男爵,这位是我叔父……和波利娜夫人的好友——布鲁南爵士。”亨利·莫尔巴勒向我介绍道,“他是布莱卡银行的新任行长。”
这可……是位重量级的人物。
布莱卡银行的历史能追溯到一百多年前,由当时著名的银行家约翰·巴莱卡和他的合伙人詹姆斯·拜勒一同创立。
最开始他们只给皇家和商人提供借贷,随着时间的流逝,为了适应当下,银行也在一步步改变。
运行规则变了,借贷方变了,连那两个最初的姓氏都慢慢从董事会中消失……唯一不变的只有金钱。迄今为止,布莱克银行依然是西陆最知名的银行之一。
能与这样的大人物搭上关系……也怪难怪波利娜夫人有底气杀回来。
布鲁南行长大概四十多岁,但他身材保持得很好,与三十出头的亨利·莫尔巴勒站在一起也不差什么。
尤其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一举一动都稳重而充满年长者的魅力。这是时间给予他的礼物,是那些毛头小子们无论如何模仿都模仿不来的。
他似乎对我很感兴趣,居然说了两句话就丢下自己的女伴,与跟着我来到盛放食物的区域。
说实话,我看出在他努力找话题了。可惜我并非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再加上我对他说的理财或投资的话题完全不了解也不感兴趣,这使我们间的对话进行得十分艰难而尴尬。
“…………”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怪……但你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一阵尬聊后,他跟着一起拿起盘子,用那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我挑起一边的眉毛,心说这可别是什么新式的搭讪方式。
虽然我的相貌经常被人称作“精致”……好吧,那是好听的说法,难听的版本是“娘娘腔”。
过去我也因为这张脸惹来很多麻烦。但自从有了爵位傍身,起码不会有太不长眼的人贴上来。
但如果是布莱卡银行的行长……我只能说,他要是真想和一个有名无实的男爵来上一段禁忌之恋,也并非完全不可运作。
“如果这是搭讪,那确实糟糕透了。”我微笑着、直截了当地回应道,“也许放在十年前还可以。但现在,这句台词已经在小说里用烂了,先生。”
布鲁南行长似乎被我的话吓到了。
他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张大得嘴都来不及说出一个音节,就与一名端着酒杯塔的侍从撞上。
哗啦————!
搭成金字塔的酒杯碎了一地,可布鲁南行长只是短暂瞥了一眼,继而转身看向我。
“你……你是?”即使有了刚刚的小插曲,他眼中的惊恐并未消失,“你、你难道……”
见他如此反应,我立刻露出了然而懊悔的神色。
“哦不不,我不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接过他盛了一半的沙拉,让这个可怜人能腾出手收一下自己,“真是抱歉,你刚刚离得那么近,我以为你是……”
“我是一个虔诚的国教教徒,克罗尔男爵!”
他显然被激怒了,但还保有理智。深吸一口气,又强调道:“很抱歉我刚才靠得太近了,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当然也跟着连声道歉,并表明这只是一个非常糟糕的玩笑。
“好吧……但拿律法开玩笑可不好笑,请不要再这么做了。”
布鲁南行长总算完全缓过来,但也失去了与我聊天的欲望。
幸运的是那个酒杯塔还未盛满酒,否则尊贵的布鲁南行长就要在此刻狼狈离场了。
拿回盘子后他便与匆匆赶来的波利娜夫人一起耳语着什么,时不时瞥来一个一言难尽眼神。
也许我被当成变态或者什么臆想症患者……但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喜欢他,别来缠着我正合我意。
“嘿,你刚才跟‘爷爷’说了什么?”
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窜到我面前,眉眼都要飞起来:“你都吓得他跳起来了!”
“爷爷?”我惊讶看他,“你是布鲁南爵士的……”
“不不……这是我们给他起的外号——‘爷爷’。”另一个年轻人跟着同伴探出头,“你不觉得他的胡子很有‘爷爷’的感觉吗?”
也许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稳重一点,布鲁南行长留着最近流行起来的唇须。
公平点说,那一字胡打理得很不错。
我看了会他的侧颜,转头对两个青年微微颔首:“确实很‘爷爷’。”
两名青年顿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其中一个格外自来熟,仍不死心地追问我刚刚说了什么。
“好吧……事先申明我也是一个虔诚的国教徒,只是人的思维有时会会跑偏。我最近看了太多小说,而布鲁南爵士当时的语气确实很奇怪……各种破事叠加在一起,我以为他是个向我发出邀请的……”我用一个手势表达了“基佬”的意思,小声继续道,“但事实上是我搞错了,而他也因此吓了一跳。”
两名青年的表情似乎空白一瞬,但下一秒又忍不住大笑出声。
“天哪,你真是个天才!”其中一人几乎要笑成虾米的形状,“我下次也要用这话吓别人!”
“哈哈……别别,你父亲……哈哈,他会杀了你的哈哈哈——”
他还保有理智的同伴这样劝道……只是笑声让他的劝说变得没什么说服力。
情绪总会让伪装暴露。
比如现在,我已经听出这两名与众不同的年轻人也带着与众不同的口音。
“你们是新大陆那边的?”等他们的笑声稍歇,我好奇地询问道。
青年们的笑声一滞,紧接着一人洒脱地耸肩承认:“是啊。我以为我掩饰得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