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的鞭刑
喊声此起彼伏。
布朗什男爵等人群喊了一会后,转向马德兰市长:“如您所见,凶手已经被他们释放,逍遥法外。我有权质疑本地警局的能力和公正,我要求本地警局负责人承担责任——”
人群的骚动更大了,大家纷纷应和布朗什的话语。“革职!””开除““无能者滚下台!”之类的口号此起彼伏,动静越来越大。
“我来负责!”
沙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执法者充满威慑力的怒吼声震撼着在场的众人:“这一切与局长先生无关。作为警署临时长官和此案的经办人,我会承担放人的全部责任,现在立即引咎辞职!”
魁梧的黑发警官边说边转头向着马德兰市长:“或者请您马上革我的职!”
人群安静了几秒,忽然爆发出杂乱的议论声。艾潘妮惊讶地长大了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搞得沙威警官要主动辞职?
马德兰市长皱着眉头,举起手试图先缓和双方的情绪:“先生们,请你们都冷静一下,我们还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市长先生。”布朗什不依不饶,把愁眉苦脸的马库斯往前拖了一步:“看看我的儿子,被伤得如此凄惨,而这位警官先生,却包庇凶手,任由那家伙逍遥法外,现在就算找也找不回来——”
忽然人群中传出一个尖锐的童声,打断了布朗什的演讲:“你小爷爷在这儿呢!”
老男爵目瞪口呆,官邸门前的所有人都看向从人群里挤出来的一个小小身影。皮埃尔像个古代骑士一样,昂首挺胸地走上台阶,指着马库斯就骂:“这个王八蛋就是我打的,用一把石子打的!因为他当街□□女人!”
此言一出,群众哗然,议论声更大了。马库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直往后退。他父亲一把抓住他,看向沙威反问:“警官先生,请问这小无赖的指控,可有证据?”
沙威的灰眼睛尖利地瞪着布朗什男爵,咬紧牙关说道:“昨晚在案发现场附近,圣索夫街尽头岔路的巷子地面上,有发现两个人缠斗的痕迹。”
“哈!那可能是任何人留下的。”老男爵皮笑肉不笑:“任何一个醉汉都可能在任何地方跟任何人打架,不是吗?这说明不了什么。”
随后他一指小皮埃尔:“但这小无赖殴打我儿子,却是千真万确的事。犯人亲口承认的这罪行,应该判处怎样的刑罚呢?警官先生?”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沙威身上,魁梧的警官脸上肌肉紧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故意伤人至轻伤,处以公开鞭刑十下。”
艾潘妮听得浑身发冷,她能听出沙威话语里的怒火和不甘,这警官先生似乎非常不情愿的样子,但现在的情势已经由不得他了。
布朗什有点意外的样子,又很快反应过来,冲沙威点点头:“很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希望能公正执行。”
沙威低头看了一眼皮埃尔,小男孩也抬头望着他,甚至冲警官笑了笑,然后轻轻点点头,低声对他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您不应该为我付出辞职的代价。”
高大的警官双眼紧闭后猛地睁开,伸出铁钳一样粗壮的手,捉住皮埃尔的胳膊拖着就走。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出道路,沙威人高腿长,大步前进的速度非常快,小男孩甚至有点被他拖着,快速走向警署。
市长官邸台阶前的人们都傻了眼,愣了一会后纷纷跟过去看热闹,包括马德兰市长和艾潘妮,苏珊则被女仆拦在了屋里。
艾潘妮几乎是一路小跑,甚至走在了老市长前边。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对小皮埃尔将要遭遇的事情充满恐惧,她在巴黎街头的时候目睹过类似的行刑现场,那些犯人们被打的皮开肉绽,惨叫连天。皮埃尔还是个孩子,他能受到了吗?!
警署大门前,沙威已经用绳子把小皮埃尔捆住双手,挂在一个粗柱子的铁环上,让他保持抱着柱子的姿态。然后,沙威低头附在男孩的耳边,低声说道:“忍着点,还有,给我叫大点声!”
说完后,沙威转身从守门卫兵手里接过一根长鞭,照着男孩的后背就抽了下去。
人群还没聚拢过来,皮鞭声和男孩的惨叫声就已经此起彼伏。艾潘妮听得肝胆俱裂,拼命挤过人群往里冲,当她钻进人墙后,看到的是抽下最后一鞭子的沙威,正把皮鞭扔到地上。
艾潘妮顾不得许多,赶紧跑过去查看皮埃尔的情况,男孩背后的衣服已经被血浸湿,能隐隐看出一道道的血痕,脸上汗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但还是冲她勉强笑了一下。卫兵来给皮埃尔解开绳索,艾潘妮则半跪在地上,用手绢帮男孩擦拭脸上的汗,边擦边抬头看向沙威。
沙威喘着粗气,直勾勾地看着她和皮埃尔,满脸悲愤之色,深邃的灰眼睛里流露着无比复杂而悲伤的感情,说实在的,艾潘妮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伤心的警官。沙威虽然不常笑,但还是有机会看到他发笑的。但艾潘妮还真的从没有见过,露出悲伤表情的沙威警官。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铁石一样的男人,一贯与这种代表脆弱的感情绝缘,现在为何会如此失态?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群聚拢又分开,马德兰市长也走进了人群,帮助艾潘妮把皮埃尔架起来,平放在一条长凳上,准备抬去见医生。与此同时,布朗什男爵带着马库斯也挤出人群,看到了皮埃尔被卸下来的样子,老男爵皱着眉看了看快要昏过去的小男孩,啐了一口后转身要走,却被一声低沉的怒吼拦在。
“请留步,男爵先生。”
沙威大步上前,站在父子两人面前,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说道:“关于令郎马库斯的案子,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