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
燕国公谢府。燕国公府占地十分宽广,曾是一个开国功臣的府邸,收归朝廷数十载,修葺过后赐给了谢无危。内里丝毫不逊于崇安大长公主府,亭台楼阁花园水榭样样不少。
偌大一个国公府,主子满打满算也就四个。
国公府东边有一处小院落,名为是雪居。是雪居的正房坐北朝南,总共五间,装潢精致,左是卧房,西是书房,正中用来待客。左梢间里放置着一张架子床,梢间放了一张贵妃榻,右次间则相对而置了两张弥勒榻。
喻观澜半倚在贵妃榻上,白衣胜雪,阖着眼道:“姜敬原刚追的封赠,这就被褫夺了。连带家人都遭了贬斥……李仪怕是牙都要咬碎了。”她睁了眼,挑眉笑了下,带着说不出的风流,“哎,谢小将军,你保得住我吗?”
谢无危慌乱地避开她的视线,耳根红得滴血,热气上涌,轻咳一声道:“保得住你。只要我在,我不会让你……再受伤害。”
喻观澜微愣,旋即笑着直起身:“这么肯定啊?”她从贵妃榻上下来,好奇地看着少年的耳垂,“你耳朵怎么总是红?”
上辈子的他,嫉恶如仇,刚正不阿,这辈子倒比前世有意思得多。
谢无危有些恼:“观澜!”
喻观澜莞尔:“我不说你了。”她转身穿上一件厚外袍,松松地披在身上,又躺回榻上,“谢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回西北去?”
“年后。”谢无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答道。
喻观澜敛了笑意,肃容道:“你是大将军,掌荣州、幽州、凉州三州兵权。天山关是大豫重中之重,掌三州兵权的,开国以来除了那位,就只有你了。把西北的兵权给你是被迫的,只有你才能和北燕一较高下,才能威慑北燕。李仪知道我没死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是朝廷的眼中钉,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无危耳根的红尽数褪去,眉头微微拧起,点头:“我明白的。我在长姐和阿宁阿容身边安了暗卫……长姐想同我一起去西北,我没应。”
上一个似谢无危这样掌三州兵马的人是忠勇王,异姓郡王,曾是开国功臣,也是高祖皇帝的挚友,太宗皇帝的岳父,位极人臣,显赫之至。但这位忠勇王在女儿薨逝后就起兵造反,险些让大豫二世而亡。后面的帝王心有余悸,别说三州都督,两州都是没有的。
谢无危父母去世,所剩的亲人唯有谢家姐弟三人,也是谢无危唯一的软肋。把这姐弟三人放在京城,明面上说西北苦寒又战乱纷纷,实际上是钳制谢无危的人质。
这三个人质在京城,谢无危就不能轻举妄动;同理谢无危手握数十万大军在西北,朝廷更是满心忌惮,互为掣肘,牵制着还能维持平衡。但人质有三个,只要还有一个人在朝廷手里,谢无危就必须受朝廷的牵制。
他深深地叹息:“朝廷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怎么可能都带走?”
喻观澜态度却很强硬:“必须都带走。我会让祖父暗中操作,把大表哥调离京城外放为官,再让舅母跟着大表哥一起走。”
谢无危敏锐地抬起头,眯了眯眼:“喻观澜,你要做什么?”
他叫了她的全名。
喻观澜在谢无危身旁坐下,慢悠悠地抬眼,瑞凤眼中盛满了漫不经心的笑,笑意下却暗藏杀机:“我?我要李仪死。李仪一死,太后倒,也就不远了。”
谢无危眉头紧锁,有些惊愕地站了起来:“什么?”
“我说,”喻观澜复述道,“我要李仪死。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死有余辜,万世唾骂。”
谢无危好半晌才堪堪回神,重新坐到椅子上,面容凝重:“观澜……三思。李仪势大,不是那么容易被杀的,不然徐家早杀了李仪了,为什么还要留着他。而且他手里必定还有其他底牌。”
李仪在朝中精心经营数年,喻观澜何尝不是韬光养晦三年。靠着褚霁明的人脉关系结成了一张张情报网,搜集各个大臣的作奸犯科的证据,若非遇上那不要脸的,这些个把柄都有几分用处。
喻观澜粲然一笑,那笑容晃了谢无危的眼睛,只听她道:“这件事情,还得拜托谢大将军啊。李仪若不想背上杀侄的罪名,就得打个光明正大的名头,至少表面功夫得做足了。而他能打什么样的名头?无非是,清君侧。”
谢无危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他深深地看着喻观澜,手渐渐蜷紧了:“……他于我父亲有恩。”
“那你就报恩。”喻观澜凑近谢无危,俯首在他耳畔轻轻说了几句话,在他惊愕万分的眼神中站直了身,“就看,鹿死谁手了。大豫必有一场大乱,无可避免。李仪未必不会是个好皇帝,但我与他立场相悖,注定不死不休。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斗个你死我活了。”
谢无危猛地一砸扶手,险些把扶手砸断:“你让我,造反?西北兵力抽调走,北燕趁虚而入怎么办!”
喻观澜道:“凉州的不能动,李仪也不会让你动。凉州兵力抵得住四分五裂的北燕,他们忙着争权夺利,即便来打大豫也不成气候,不必担心。”
“成王能信吗?”
“七成把握。”
在李仪眼中,谢无危是板上钉钉的保皇党,但由于他出色的将才与近百万的兵权,李仪必须拉拢谢无危,甚至这三年也时不时朝谢无危明里暗里抛去橄榄枝,谢无危一直没有应。
谢无危蹙眉:“可李仪知道你我是好友,怎么会信?他不是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么?”
“恨是一回事,大业又是一回事。”喻观澜慢悠悠地倒回榻上,闭着眼睛,“他杀我是因为我会阻拦他的宏图霸业,所以他杀我。他拉拢你是需要你手上的数万精兵,只要数万就足以让京都沦陷。我不介意让他当一两天皇帝。”
喻观澜继续说道:“太后姓徐,陛下年幼,你忠于李仪也并非不可能之事。何况这辈……咳,何况当下不一样了。他于你父亲有救命之恩。把我交出去任由李仪处置他必然会起疑心,那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要求你不准对我动半根汗毛,否则立即撤兵平叛。”
李仪睚眦必报又生性多疑,他是知道喻观澜和谢无危是有多少出生入死的友情的,说一句挚友丝毫不为过。比起刚正不阿的谢无危,游走在善恶边缘的喻观澜让李仪更警惕。
让谢无危痛痛快快把她交出去任由李仪处置,李仪绝不可能信,如果他真的这样做,李仪反而要起疑。但若是说不准动喻观澜半分,不准动谢家人蒋家人半分,李仪倒是会信一半。
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