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杜勖转身,小心赔笑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也吸食了长欢散?”
杜勖微愣,旋即点了下头,小心翼翼道:“吃了。怎么了?”
喻观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没什么,你去吧。日后有什么问题,去褚记找褚霁明就成。”
杜勖忙不迭应声,然后脚底抹油跑了,生怕喻观澜再喊他。杜勖离开后,喻观澜也让人把男子放了回去。
褚霁明走过来轻声问道:“杜勖也吃长欢散?京中究竟有多少人吃到了这东西?吃了便日日都要吃,戒都难戒……可真是个祸根。”
“回头让杜勖写个名单就是了。”喻观澜轻声说道,“不知长欢散究竟有多少存货。长欢散的方子,那人弄不来,连于玄也不知。”
月上中天,圆月自层层云雾中现了真身,活像一只圆润的白玉盘,散发着柔和的月光。
褚霁明仰头望了望明月,喃喃道:“于玄竟然叛了李仪,拿长欢散来做生意……他可不缺钱。若被李仪得知,岂不是得不偿失。”
喻观澜不甚在意于玄是因何背叛李仪的,又不是她的人。她一边往客栈走去,一边低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依我看,于玄不知长欢散是李仪用来作甚的,只知道卖出去可以大赚一笔,才冒了这么大风险偷了长欢散来卖。那一个包裹,我掂了掂,得有一斤了。”
回了客栈,喻观澜在镇上停留了几日,杜勖则是先行回了京城。等喻观澜从大安县回到京城时,已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过年事宜,一派喜气洋洋。
北燕那边依旧是吵翻了天,有派遣军队攻打凉州的,还有求和送降书的,至今还在内阁压着。
谢府门口挂着两只洒金大红灯笼,朱门大敞,一道水蓝身影立在门口,正是谢无危。谢无危穿着水蓝圆领窄袖袍,袍角上绣着翻腾滚涌的海水,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青幔马车从远处悠悠驶来,车夫一拉缰绳,两匹马止住步子,停在了大门前。
喻观澜一把掀了门口挂着的绣花青幔,弯腰从马车上跳下来,冲谢无危颔首。
谢无危见她心情尚佳,便知这桩事是成了。
喻观澜没说话,径直往大门内而去。腊月风雪最是凛冽,寒风阵阵,挂在脸上仿佛是利刃割脸,从骨子里泛起寒意。她最受不得冻,加快脚步朝府内走去,走了近十步后复又停下,疑惑地转头看去:“你还站着作甚?”
谢无危见车夫把马车驾去谢府后门,登时心情大好。他含笑追上喻观澜,道:“我以为褚公子与你同乘。”
“是同乘啊。”喻观澜见他跟过来,扭头往是雪居走去,边走边道,“统共就两个人,还要分乘?只是我先把他送去褚记食肆后我才回来的。”
她急着回房,丝毫没看见身后谢无危脸色瞬时沉了下来。
谢无危不高兴地说道:“男女有别。马车车厢内你二人共乘,不妥当。他自己不是也驾了马车去的吗?”
喻观澜对于男女大妨并不十分在意,或者说她并不把自己当个姑娘家。小时住在观里年龄尚小,她不用避讳,也没人跟她讲过这些。回府后就成了“少爷”,所有人同她说的都只是男对于女的规矩,不能问女子闺名,不得进女子闺房……何况她一直以男装示人,跟女子走得近,那才是坏了人家的名声。
这般想着,喻观澜脚步不自觉慢了些。
谢无危不动声色地继续道:“虽然旁人都把你当男人,但你实际上还是个女人。跟褚霁明走得那般近,万一他发现了你的女儿身……”
他话不曾说完,故意停了下来。
喻观澜推开正房的门,屋子里温暖似春,有丫鬟上前把她的裘衣解了下来。喻观澜这才道:“褚霁明本来就知道啊。”
谢无危一怔,眉眼微垂:“你告诉他的?他与你认识,只比我早一个月,你却那么早就告诉他了。”
喻观澜失笑,她看着显而易见有些落寞的谢无危,轻咳一声:“是他自己发现的,我可没告诉他。”
这是实话。褚霁明临死之前才得知她是女儿身,而那时她早已殒身。
谢无危仔细辨认着喻观澜话语里的信息,刹那间脸色更沉了:“他自己发现的?他自己如何发现的?”
“……总之就是发现了。”喻观澜含混道。
谢无危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冲动。喻观澜待褚霁明和对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有着超过所有人的信任,这份信任让谢无危十分嫉妒。他一边对自己道来日方长,一边问:“杜勖那边一切顺利?可问出幕后之人?”
“顺利,毒药喂下去怎么会不顺利,他们二人又都不是没有丝毫牵挂的死士。”喻观澜答道,“他主子是于玄,李仪身边的一个商贾,主要活动在东边,不知你有没有印象。”
“略有耳闻。”谢无危地盘在西北,东北的商贾他不了解,只依稀听过几句于玄的名字,“长欢散,你打算如何处置?”
喻观澜的笑意立刻消散了。她风轻云淡道:“如何处置?自然是彻底销毁,列为禁药。买卖禁药者,主犯绞,从犯流放三千里;制禁药者,不论主犯从犯皆斩,家眷没为官奴;引诱他人吸食禁药者,杖八十徒两年。皆是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参与科试。”
这处罚不可谓不重。
谢无危揉了揉眉心,骂道:“杀千刀的。”
上一世李仪的兵马藏在何处喻观澜一清二楚,这一世李仪的万人大军藏在哪里,喻观澜却是半分头绪也没有。她说:“李仪这一次,不反也得反了。他不反那就只剩下死路一条,造反倒还能有一线生机。”
谢无危瞬间领悟到了喻观澜的意思:“你要告发李仪私制长欢散?”
喻观澜点头,莞尔道:“聪明。长欢散乃毒物,害人不浅。能被于玄派来送药的只会是他的心腹,找到长欢散的存储地点只是时间问题。”她说罢,眉毛轻拧,“待搜出长欢散后,把杜勖几个全部投进大牢里面审问,于玄会供出李仪的……他敢私自倒卖长欢散,就没多忠心。”
只是她仍觉得怪异。
于玄上辈子对李仪肝脑涂地,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这一世怎么会背叛李仪?
喻观澜知道于玄的一桩桩一件件混账事,也知道李仪是如何把于玄提拔成东边赫赫有名的大商贾的,更知道李仪手中捏了多少于玄的把柄。她摇摇头道:“罢了。我让那人找机会去给于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