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
一行人进了正堂,婢女奉了茶,章都督这才道:“陛下密令上言,让我不要答应成……李仪的任何请求,也不要投诚李仪,并让谢将军顺利从衡州去往庆州。届时谢将军在庆州城内做内应,我与云州都督、令州都督及顺州都督包抄庆州,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叛党。”
云州当时被李仪渗透,铁矿案一出,他在云州的大部分势力被李元策或弘宣太后拔除,现在的云州都督,喻观澜只记得是太后的人,不是徐家的人。
喻观澜在心里过了一遍这几人的姓名,确认不是李仪党派的人,这才放了心,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道:“无危此次带了五百精锐前去庆州,幽州的兵压在衡州,尽量别打起来。”
章都督一怔:“这是为何?打起来才更显得真。”
“敌不动,我不动。”喻观澜不动声色地打量章都督,说道:“这成千上万的兵压在边界,但却不主动攻打,你作为主将,可会主动出击?”
章都督默然一瞬,缓缓摇头:“是我,我不会。他人如何想我不知,但我是不会开战的。衡州不受重视,赋税向来少,屯兵粮草皆不多,贸然和谢无危开战,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喻观澜笑了:“这就是了。李仪不知你的作风行事,但与你紧邻的庆州都督祝陈永会不了解?”
章都督不说话了。
祝陈永是庆州都督,前世李仪的走狗之一。此人在庆州当地官声极好,是个清廉正直、为民出头的好官,对待士兵如对待自己的子女,章都督和祝陈永私交不错,自然对彼此有基本了解。
他渐渐坐直了腰板,语气中的谄媚消散不见,轻叹道:“小侯爷高见。是下官愚笨,多谢小侯爷指教了。”
喻观澜只道:“虚话不必同我讲。带我们去安置的院子里罢。”
凌蔓一直安静如鸡,这时候才站了起来,抻了抻腰板,笑眯眯道:“一路走来早都累了。章大人快带咱们去休息休息,有什么正事,明日再谈也不迟。”
章都督闻言,带着二人走出正堂,往客院去了。两处客院环境清幽雅致,相对而立,只走十几步路就能到对方的院子里。
带喻观澜和凌蔓来到客院后,章都督便称自己要下去吩咐饭菜,先退一步。凌蔓尾随喻观澜进了她的屋子里:“喻小侯爷,你刚才看出章都督是在试探你了?”
“我要是看不出,那才是傻子。”喻观澜一边打量着屋内的布局,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他这试探的手法,不甚高明。”
对于章都督,喻观澜并无太大印象。她没有印象的人就代表着无功无过。能在衡州都督的位子上坐了那么多年还不被波及到的,当然不会是什么蠢货,至少绝不会是方才那个卑躬屈膝满脸谄媚的人。
只是想试探她是否和京城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儿一般,只知道吃喝玩乐,靠着少时对谢无危的恩德才能跟在这位大将军身边。
凌蔓正欲说话,喻观澜却忽然朝她微微一笑:“章都督远在衡州训兵,对我的事迹不甚清楚。我却是好奇,凌姑娘言行举止并不畏畏缩缩,还似乎对我非常熟悉?我可不曾见过姑娘。”
凌蔓动作一僵,旋即面色如常,大大咧咧地笑道:“小侯爷贵人多忘事,怎么会记得我这个小角色?家父家母早逝,我家中并无人在朝为官,只有我那大哥中了举人罢了。小侯爷不记得我,可我却有幸见过小侯爷尊容。”
“只是见过,”喻观澜观察着凌蔓的一举一动,“竟把我的喜恶摸得这样清楚。凌姑娘的本事还真是了不得,待在谢无危身边太屈才了,何不去做个斥候,报效家国?”
凌蔓坐在椅子上,低头玩弄桌上盖着盖子的茶盏,头也不抬地回道:“小侯爷说笑,我不过一介弱质女流,怎么担得起这样的重任。小侯爷的喜恶我还是听谢都督说过。”
笃笃笃。
有人敲了门,轻言细语道:“喻小侯爷,凌姑娘,大人派奴来送晚饭。”
喻观澜收回放在凌蔓身上的目光,淡声道:“进来吧。”
侍女推开门进来,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取出放在桌面上,又摆好了碗筷,垂首侍立在一旁道:“家中粗茶淡饭,还望小侯爷和姑娘勿怪。”
“无妨。”闻见饭菜香味,凌蔓一跃而起,走到桌前对那侍女一笑,“我就喜欢家常便饭,香得很。小侯爷快来用饭,你要是不吃,回头我跟都督告状去。”
喻观澜这才起身朝桌边走去。
地方没有京都规矩那么多,男女同桌吃饭并非什么禁忌,何况又不是真的男女不同,喻观澜便也不再忌讳。
桌上摆着两碗酸菜黄鱼豆腐汤,荤菜有酒酿蒸鸭、糯香排骨和糖醋鱼,素菜有煨茄子与酸辣黄瓜条。
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味道却极为不错。酸菜黄鱼豆腐汤开胃爽口,章府的厨子手艺高超,就连喻观澜都多用了几口饭菜。
饭菜被侍女撤下去后,喻观澜坐在榻上喝茶消食。凌蔓的来历没有问题,可她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京都少见这样性情的姑娘,不是端庄就是羞怯,喻观澜也没见过几个同龄的姑娘家,见得大多是那群败家子们。
一面之缘她或许认不出,但要是搭过话绝不会没有丝毫印象。凌蔓天生对任何人都一副熟稔的样子,对谢无危十分了解还情有可原,可对她的喜恶性情了如指掌,细究起来……一股寒意窜上喻观澜的背。
她开口道:“凌姑娘,旁人的闲事,还是不管为妙。”
一直闭眼昏昏欲睡的凌蔓听见这话睁了眼,她那双杏眼中神思清明:“喻小侯爷多虑了。我只是看无危追你追得那样辛苦看不下去罢了。”她恳切道,“我不会伤害你和谢无危的,我可不想被丢回凌家去。”
喻观澜望进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里,稍一点头:“凌姑娘回自己屋里去罢。”
凌蔓走后,喻辰走了进来,对她道:“主子,凌蔓姑娘的身世属下已经派人去查,这是近日查到的消息。另,褚公子已经从京城启程返回幽州了。”
“你把凌蔓的事如实道来,褚霁明暂且不用管他。”
喻辰道:“凌蔓所言非虚,其祖父和谢将军祖父是八拜之交,还给两家定下了儿女亲事。凌蔓与其长兄凌叶为双胞兄妹,父母早逝一直由祖父养大,凌家二叔二婶待凌蔓十分不好,一直想把自己女儿嫁给谢家攀亲戚,只是被凌家祖父阻止了。”
喻观澜摆摆手:“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单说凌蔓这人可有过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