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
平京在闷了一整晚后开始下雨，次日一早就听见玻璃窗户被雨珠击打的声响。
唐施洗漱完，打着哈欠走进客厅，就感到一道沉沉的目光压过来。
宋辞坐在客厅沙发上，不咸不淡地和她问了声“早”。
唐施耳根一热，朝他轻点了下头，坐到餐桌旁吃早餐。
宋辞起身，倒了杯牛奶推过来，问：“你昨晚梦游了？还记得吗？”
直入正题，连一点迂回都没有，如此咄咄逼人，倒不太像他。
唐施低着脑袋喝粥，装不明白：“你才梦游，我昨天睡那么早，又没出房间。”
“你不记得？昨晚你——”
“不是不记得。”唐施呛了一口，忙放下勺子打断他，“是我就没有！”
宋辞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怔，嘴角却扬起个很浅的弧度：“没有就没有，你激动什么？”
“……”
沉默在室内蔓延开来，只听得见不算清晰的雨声。
一碗粥快见底，唐施终于受不了，开口问：“小许阿姨和宋叔叔什么时候能回来？”
再和宋辞独处着，尴尬死她算了。
“现在雨太大，开车不安全，等雨小点，自然就回来了。”宋辞的回答模棱两可。
唐施往阳台看了眼：“那我们还出门吗？”
宋辞问：“你想去哪儿？”
唐施想了想，说：“附近随便走走吧。”
去哪儿都行，别只有她和宋辞就行。
宋辞“嗯”了一声，去找伞具，带她出门。
昨晚回来的迟，又累得没有心思留意周边。
等唐施出了门才知道京华大学就在这房子附近。
八月份的暑假，学校里除了部分留校的学生，几乎没什么人。
作为高等学府，京华也算是半开放的景点，只不过大雨天也没游客有闲情逸致来逛逛。
到了外边，眼睛看到新鲜景物，唐施一时忘了尴尬，话多起来。
“叔叔阿姨在平京的房子买这边，是不是就等你以后上直接大学来住啊？”
刚出门时，雨已经转小。
京华的廊道纵横交错，一条连接着另一条，既能参观又避雨。
宋辞带她走进去，抖落伞面的雨滴，把伞收起来。
顺带慢悠悠回了话：“大学有宿舍，回家住多没意思。再说，你就怎么知道，我以后一定会来这里了？”
宋辞的短袖洇湿了半边，视线扫过来时，黑眸像是被雨汽打湿，蒙着层雾意。
想到之前因为上什么大学的话题而冷战，唐施小声嘀咕：“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廊道内，正好适合某些绿植攀附进来，叫不上具体的名字，却在雨中显得郁郁葱葱。
雨水汇聚到各种形状的叶子尖端，又转瞬间，无声息地摔落地面。
转了个拐角，宋辞问：“你呢？爱去哪儿？”
唐施说：“我不是答应你一起考京华嘛，而且京华挺漂亮的。”
“你喜欢？”
唐施眨眨眼，强调说，“我上次期末考了711分。”
“我知道，我不是看你这段时间学得太累了么，一个月还好，到时候高三一整年，你受得了？”
唐施手痒痒地去揪了一片树叶，树枝往回弹时，雨滴颤落她一整脸。
宋辞见状，拿了纸巾上前一步，无奈地给唐施擦脸。
她仰着脸，笑嘻嘻的：“不管受不受得了，你不都在我身边嘛。”
宋辞手上的动作一顿，好像突然释然了。
是啊，反正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去到她身边。
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纸巾吸了水后贴在脸上有点凉，宋辞的动作停顿太久。
他眼睫向下敛，像在想事情，没有情绪地抿唇。
不知怎么，唐施脑海里突然蹦进昨晚的画面。
她赶紧后退一步，理了一下刘海，不动声色地挡住额头。
余光转而和宋辞的视线对上，她以为的不动声色，仿佛被看穿，变得刻意起来。
好在宋辞没提昨晚，只是低笑一声，收回目光。
反倒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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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高三，按照家长和老师的说法，就是一场艰苦的持久战役。
当它真正来临的那刻，唐施还有些恍然。
只不过就是暑假去平京玩了一趟，回来后夜以继日地补完试卷和作业，刚开学两天按照分班表换了个新的班级，就被推着成了压力中心的高三生。
段宜萱和孙少杭倒是分在了同一个平行班，而刘一丰则摇身成了高三重点班的班主任。
高三提前开学，重点班的教室在最高的六楼，分班那天，唐施喊了宋辞来学校帮她搬书。
段宜萱拉着她的手一起上楼，一脸舍不得。
唐施安慰道：“我不就在楼上嘛，你没事就能来找我玩。”
“我是没事，那你们重点班学习肯定忙，我也不能去打扰你呀。”段宜萱很自觉。
唐施说：“那你周末来我家找我玩。”
话音落下，搬着书走在前头的宋辞若无其事地转头看了眼。
段宜萱了然，唐施周末的时间早就被她弟弟挤满了，哪里还有留给她的。
同样帮唐施搬着书的孙少杭落在她们后头，插话进来：“段宜萱，你无聊就找我玩呗，好歹我们三年同学，总比其他人要熟悉。”
段宜萱正沮丧着，刚好把气撒在他身上，不留情地骂了个“滚”。
八月烈日，楼梯上的唐施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燥热的空气，心里有些感概。
她知道，这种自由无拘的嬉笑怒骂，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会一天比一天少。
再睁眼时，宋辞正好转过楼梯平台，原先只能看见的背影变成了有棱角的侧脸。
少年勾唇笑着，狭长的眼尾轻轻一抬，视线毫不掩饰地朝她望过来。
刹那间，仿佛烈日下的白光都黯然，他人的嬉闹声从耳边无限后退、淡出。
只剩下聒噪、慌乱的心跳声，抓不住缘由，又在似是而非的对视中很快安静下来。
兵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