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头
几日来，太后因担忧次子的病情，差点入住落雪殿。 落雪殿内的下人个个不敢大声出气，做事谨慎，生怕被太后看了不高兴就给拖下去灭口。 摸了摸头上差点长草，赵翊不得不乖乖躺在床上修养。连日来，燕窝海参，滋补得胖了一大圈。几次三番想要偷溜出去，冷不丁就被无处不在的太后叫住，拖进房间，摁到床上。 终于，前来诊疗的太医松了口，说是可以恢复自由，他高兴地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太后过来，又按住他那颗躁动的心，舀着手里的燕窝，亲自喂他：“我看你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可这时日倒是一天天过去，年纪也渐渐长了，经过北疆的三年磨炼，人人都夸你英勇不凡。前日，就有赵官说起，想要为你说门亲事，我本想回绝，后来仔细想了想，总是放你在身边实在不好。成家立业，当然是要先成家才能立业，娶个媳妇也好让你收收心……” 听了太后的唠叨，赵翊的眉头都快皱成一团：“赵官不就是孙丞连襟吗？” “是吧。”太后揣着明白装糊涂。 虽然平日装得傻，此刻的赵翊倒是猴精：“又是为孙灵儿的事而来？” 他翻了个身，头朝内，不理亲娘。 见他这模样，太后用笑掩饰尴尬：“孙灵儿那丫头性子直，我却觉得……许是太过钟情于你。” 赵翊抖了抖身子，鸡皮疙瘩一地：“喜欢我的姑娘多了去了。” 看着儿子英挺的背，太后将手里的碗搁到一边，戏谑道：“我儿是有心上人了？” 这种事，若是寻常人家，他自然非常乐意分享，奈何身在帝王之家，婚姻大事岂是他能左右，想着想着，心中不免泛苦：“儿臣才多大，只懂打仗杀敌，儿女情长之事从不挂怀。” 说着他转过身，央着太后：“就让儿臣再在母妃身边待上几年吧。” 太后走后，略一思索，总觉得赵翊的话中有话，可又想了一遍，也不知他心中所藏之人到底是谁。 因着赵翊的丰功伟绩，过来交攀的人犹如过江之鲫，这段时间，他整日被人拉扯去赴会各种宴席，好不热闹。醉醺醺间，各色人马谄媚的嘴脸尽在眼前，赵翊顿觉恶心，“哇”地一声便吐在对面喋喋不休的人头上。那人脸色精彩纷呈，差点惹得他想吐第二次。 “七殿下，这边茅房请。” 身后的人还追着，直嚷嚷：“家妹的婚事不知殿下意以为何？” 赵翊自然是一个都没瞧上。 在茅房里待了片刻，他让随从在前面掩护，自己从后门溜之大吉。 好友胡寒在门外驾车等候，见他过来，扶他上车，调笑道：“哎，如今你可是京城里风光无限的红人了，家里有女有妹有姐的看你便像是猎人在看猎物，怕是连帝君都比不了你。” 抹了一下嘴角的残渣，赵翊直起身子，瞪他一眼：“瞎说什么胡话！” 随后转念一想，他道：“那你怎么没有给我介绍你家妹？” 胡寒伸了个懒腰，闭上双目：“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哦？”赵翊咩起双眼看他。 “我跟随你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岂会不知你心中有人。”胡寒猝不及防将他最隐秘的私事说了出来，赵翊顿时哑口无言，默默向腰际摸了一把。 胡寒瞟了一眼他的腰际：“三年多，随身将心上人带在身边，你当我眼瞎了吗？” 听了此话，赵翊的脸色沉了沉。 于是，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轿撵停下，赵翊掀帘下车，身后响起胡寒的忠言：“虽说我十分羡煞你，不过那个孙灵儿还需小心些好。” 赵翊冲身后的胡寒摆了摆手，便往深宫而去，身侧仅阿福一人跟随。 支开阿福，赵翊立马调转方向。 可是，他觉得今夜的圆月后总有一条尾巴甩不掉。 就在他几次三番往后看去，身体却止不住发热，脚步虚浮，就连往树上运功飞去都极难做到。 “小心孙灵儿。” 他记起胡寒的忠告，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是中了迷药。借着对皇宫地形的熟悉，他往极黑的河边走廊而去，跳入烟河，不敢妄动。 果然身后的那条尾巴出现，探头探脑地往河里看，却只看到点点星光落在水面。 “刚才还在的，怎么就不见了。”那条鬼鬼祟祟的尾巴嘟囔了一句，“怎么向孙大小姐交代？” “怕是发现了咱们，已经回落雪殿了。”他的同伴在一旁出声。 两人一致同意，便往落雪殿快速走去。 此时，在水中的赵翊只觉周围开始沸腾，他按捺不住心中旖思，从河对岸游到了落雨轩。飞身一个旋转，轻轻落在地上，再往前深入，眼前极快地出现了神隐小屋。 来到窗下，他见屋内有人，却不敢踏入半步。 突然门被打开，神隐小屋的主人似有察觉，探头探脑地看着空荡荡的树林。漫天繁星闪烁在天际，林间的鸟虫喳喳作响。她呆呆立了半天，见无人现身，失望地转身回屋。 片刻后。 满头大汗的赵翊才从左侧的树后慢吞吞地挪出来。 他靠在树上，强忍体内熊熊燃烧的火焰，漆黑的眼眸因月光点亮。小屋的窗纸上倩影映照，时而走动，偶有停顿。他痴痴看着，屏息凝神，生怕被发现。 一阵风吹过，打了个寒颤，才发觉衣衫早已湿透，有汗水更有河水。 手指在粗糙的树皮上抓挠，因着紧张，短促的指甲几乎嵌进。 可是不能。 他不能闯入。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体内寒热交杂，他的嘴唇不停发抖，双腿也在不住发抖。 直至灯灭，他终于憋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月光暗处，一团黑色中似有更黑的阴影。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萤火撩他的脖子，他虚弱地倚着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