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之死

是他砍掉的。”她伸手摸了摸后腰，心有余悸，“岂止是敏锐，宛如毒蛇一般，若我修为差些，恐怕内丹都叫他吞了去！”

青酒默默为她的第六感竖起大拇指，他是真的杀妖吞丹的人。

“不过，你被断去一尾，还敢只身一人来杀伏锦，难道是还有其他相助？”问的是疑问句，但心中却再明白不过，毕竟她是知晓剧情的。

月升收起笑容，杀意迸发，“自然，此地必定是伏锦埋骨之地。”

又是一周过去，伏锦未曾出现。

城内的屯粮却已消耗殆尽，富商官宦尚有余粮苟延残喘，但被封锁在城池之中的贫苦百姓，只得以草木红土为食。

可是，事态突然发生了大扭转，城内开始有儿童少女失踪。

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老爷们，如今只能窝在家里门窗紧闭，瑟瑟发抖。

“小姐你听说了吗？！今早又有人在城郊荒庙里发现了人骨，角落里的衣服是失踪了好几天的李家小姐！”侍女脸色惨白的说着，攥紧的手都在发抖。

“嗯。”青酒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视线望向城门之下的那场闹剧。

赵澈满脸悲愤的将长枪横握于前，拦住了面前人群，“诸位！今早长公主已传信而来，她会想尽办法为我们筹得粮食，此时出城，我等就是叛国之徒！”

她还真是冷漠，在这种情况下，想的居然是：逼到这个份上，伏锦该出现了。

“小姐，您就算再喜欢这武安侯，也犯不着拿性命冒险啊！这陈国军队迟早会打进来，他定然是第一个死的，我们还是少和他接触的好！”

侍女虽没良心，但说的在理。

可惜，她着城主千金”来这并非是为了瞻仰这位忠心耿耿的将军。

她只是来看热闹的，看看刚正不阿的大将军是如何应对饿疯了的百姓。

衣袖被紧紧地拉住，“小姐，我们回去吧，这些人都疯了，这里太危险了。”

青酒转头瞧了她一眼，并不走心的安抚了句：“莫怕，他们要吃也先吃你小姐我。”

“小姐！你、你别说这种话！”小姑娘胆战心惊的张望了眼四周，表情丰富的活像恐怖片里的主角。

“皇帝早就放弃我们了！难道我们要为了他送死吗？！”人群中有人爆发出第一句愤慨。

“你赵将军要做英雄，凭什么要拉着我们一起死！你这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说得对！！我们不需要守城之人！打开门！我们要出去！我们要活下去！！”

“我们一起冲出去！！就算让陈国士兵进来，也比困在城里等死要好！！”

“冲出去！”

“冲出去！！！”

“吁——”

马匹的惨叫声直冲耳膜，鲜艳的血液在半空中喷溅。

周遭被按下了静音键。

“今日我会斩杀十匹战马，熬煮后分发下去，至于开门投降之话，不必再说！”

青酒远远瞧着，觉得实在可笑，但是又免不了生出几分悲伤。

这些百姓说的也没错，死守有何意义？战马杀了又能撑几日？

但她也没办法诋毁赵澈的行为，毕竟即便是在现代，亡国后也只会沦为二等人，或许也可以说是高级奴隶，更何况是在这封建王朝时期。

“郑小姐？”赵澈快步而来，看了眼四周的人群，“此处危险，小姐还是回府的好。”

“听闻百姓们聚集在此，要求开城投降，虽知将军定能平息此事，但不亲眼瞧瞧实在心中难安。”她担忧的叹了口气，又道，“不知可有淑言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赵澈瞧着被陆续斩杀的战马，脸色逐渐难看，“小姐已经帮了在下诸多，待筹粮一到，情况就能有所好转了。”

“看来将军是笃定那位远在天边的长公主会运粮而来了。”

她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何至于如此天真，“即便会来，要多长时间呢？是十日后，还是一月后？到时战马已杀尽，敌军攻来将军拿什么迎战？将军莫不是以为凭借血肉之躯便可挡住千军万马？”

“郑小姐。”他的语气稍稍加重，眼中坚毅却分毫未减，“半月前是你告诉我，只要能守一日，我们便就还有一日的希望，你我守的不是一座城，是整个赵国。”

是吗？可说出这番话的那位可怜小姐现在在地下室待着呢。

事实上，决心和牺牲是改变不了什么的，这些奋力挣扎，就如就蜉蝣撼树，微之又微。

这本就是场没有丝毫胜算的战事，城主千金不明白，这位武安侯也不明白。

这战不是两国之间的比拼，而是仙凡之别。

她看着面色凌然的赵澈，生出几分怜悯，如同鳄鱼之泪。

毕竟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这样冷眼旁观，也没得什么资格评判。

就在两相沉默间，阴云堆叠，天幕下压，狂风呼啸大作。

有人穿梭城门、闲庭信步而来，那人身着月白色委地长衫、恍如闲游山间。

神情是悲悯的、是温和慈悲的，周身亦散着温润光芒，似是来拯救这一城的苦难之人。

但青酒知道，这位仙人是来索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