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龙城之火海烈烈
那句话自问出以后,几千春都只是垂眸不做回答。
王二牛不知道欺辱妻子的人究竟是谁,但极深的怨念使其把所有的过错归咎于整个新龙城。
如果华父没有逃离,如果周围邻居在听到惨叫出门查看......
可是时空扭转不过来,王妻就那么死在了血泊之中,等不来丈夫,送走了几十年的光圈。
窗户瓦砾变回了原先的黑林。
几千春手慢慢从明明月眼前收回,而后看向前面的人。
王二牛道:“这样,大人你也要阻止我吗?”
几千春说:“就算如此,你亦不能滥杀无辜。”
王二牛阴沉地笑:“是啊,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阴间使者,只关心眼前的错与对,关于这件事的本质,谁又会在乎呢?”
错与对......
几千春眼神闪过一秒的迷茫。
“汝之所见,亦是我当日所见。我当时未死,逃下后山意与妻儿团聚,可却永远真正的阴阳相隔,再不复相见!”
他瞳孔瞪大,看起来几乎悲痛欲绝。
“他们烧毁我的家,为的就是清除掉所有的证据!”他开始发狂地笑,“什么狗屁新龙城?什么狗屁邻里和睦?不过是做给世人看!其实都是蜗居一隅的群杂狗!!”
几千春握紧了手,目光浅淡地下盯着晃动在沼泽的倒影。
“错了。”
背后传来声低喃。
几千春以为幻听,又闻见一声。
“错了。”
明明月眼睫轻微颤抖着,几人的视线放在他身上。
他的手指慢慢蜷曲在两袖,攥紧,望过来时,清亮的眼睛布满红血丝于疲惫。
王二牛神色一顿,皱了皱眉。
明明月的眼睛透露的东西竟然让自己内心某处害怕。
这种害怕让放下的心陡然捏紧,放手就要上前将其扼杀在肚子里。
几千春手腕一翻,之前横穿过整根树的枝条回到手中,化出一道流光,贯穿进对方大腿,鲜血迸溅,只听惨叫一声,王二牛跪在了泥泞。
明明月也疯了一般的笑,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良久,他重重地垂下头,注视着狰狞的面孔。
一字一句,“王妻究竟因何而死?”
“......”
腿上被贯穿的痛苦被这句话忘记了感觉,他双手欲有所动作,几千春踩住手。
“啊!!!!”
凄厉声响彻整片后山,惊走树梢待食乌鸦。
赶来的华可问两人看到如此场景,先是一惊,后急忙拉住明明月。
“明公子,你们看见了什么?王叔是可辜之人!”
明明月拉开距离,眼神落在华可问和王二牛身上,悲痛欲绝、难以置信、丧心病狂。
浔之也在帮之说话。
明明月发出寒笑:“呵呵呵.......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原来如此吗?”
华可问皱眉:“明公子,你究竟看见了什么?还是你,王叔,你告诉了他们什么?”
王二牛此刻痛得全身痉挛,喉咙里只能发出干燥的呜咽声。
几千春独手拎起衣襟,王二牛沾满草屑泥泞的脸避无可避地跟他眼睛对视。
“......”
“说,”威压之势让他没办法反驳,“王妻的死因究竟为何?”
“我......”
能呼吸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明明月在旁边道:“你不说,我来帮你回忆。”
“幻境确为当年情景一模一样,找不到任何差错,可华父却是疑惑的突破口。他当时望过来,我以为他看见的是我们,可是陌生人怎么可能用那种仓皇害怕的眼神?”
明明月每说一句话就朝前一步,“你当时对于新龙城来说,就是个死人,所以,华父当时所见的并非淫贼,而是你!”
王二牛瞳色骤然放大,眼睛几欲炸裂,惶恐道:“怎么可能是我?!”
“既然不肯说,那便让你记起来!”几千春话语刚落,从他脑子开始读取当年的真相——
“华郎,把桌上治疗眼干的药拿了给王妻,回来的时候再去隔壁对街买份红糖。”
华母站在门口,右手牵着年幼的华可问。
华父先去买了红糖,临走了,又买了一份,跟药放在了一起,绕过小巷,准备敲门,发现门没有关。
知道王妻在王二牛去世后茶饭不思,现在也靠着些裁缝过活生计,就推开门把药跟红糖放在里院的廊下。
做完这些就要转身离开,抬头之时,与一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对视。
以为死人回魂,可转移视线往下,又有人的影子,且他手中还执拿磨得锋利的斧头,看起来竟比阎王还恐怖。
华父跌落在地,来不及细想便逃。
华母让买的红糖跌落一地。
他顾不得了,极大的恐惧让他不择路,只能瑟缩在种满稻草的一角。
拖拽着斧头的声音滋拉地跟着脚步绕在四周,王二牛阴森的发笑:“华大夫,你最好一辈子都这般藏着,若是让我发现,你猜下一个死人,又会是谁呢?”
华父捂住耳朵,瘆人刺骨的笑声依旧灌入耳朵。
片刻之后,外面的声音逐渐无了,他站起身准备往王家去喊人去救,可跑到一半,耳朵无数环绕刚才的话。
脚步越来越慢,在最后一刻,陡然转变方向,往家跌跌撞撞地奔去。
与此同时,王家。
桌上的灯被撞倒扑灭,王妻苦苦哀求,却依旧遭受无妄之灾,平白无故受人侮辱,她却一心求生,抓紧少得可怜的衣物蹒跚向哭泣的襁褓。
“孩子.......母亲在这儿.......”
“砰——”,木门摔开,王妻红眼猝然回头。
那张脸日思夜想,令自己肝肠寸断,可浑然不知对方却是来要命的。
“二牛,我好......”
话还未能说出,刀起身落,终究是让所有的隐晦,葬送在整片火海。
火海烈烈,烧火人没有留情地朝山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