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人
上显露出与年纪不相仿的坚定平和,如墨似瞳孔里藏着连他都无法触及的野心和算计。
孝帝恍惚忆起,五年前跪在他面前,那个单薄清冷的少年。
“你可还记得,你十七岁那年,在明德殿上说的那番话。”
十七岁的崔灵景,跟着崔玄墨进宫,却瞒着崔玄墨,跪在明德殿前,祈求面见圣上。
那一面,便是崔灵景人生的转折。
此后五年,崔灵景表面是与世无争病秧子,实为孝帝心腹,背地里为孝帝做事。
一如五年前在明德殿上,崔灵景双膝跪下,叩首许诺:“臣牢记于心,定不负陛下所托。”
孝帝不再多言,从腰间取下铜制伏虎状令牌,递给他。
“此事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崔灵景接过,“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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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谢云闲仍是与崔灵景同床而眠,但这回她不到亥时便和衣睡下了。
她闭上双眼,自我催眠,心无杂念,很快睡了过去。
崔灵景何时回来、几时睡下,她全然不知。
第二日谢云闲早早醒来,早早出了门,出门时只带了荷华一人。
白溪死于益州,生前最后的愿望是将尸体运回建康,跟谢微芳埋在一起。
明日乃归宁之日,谢云闲要与崔灵景一同回益州,走之前,她想去看看阿娘和姐姐。
一别多年,她终于来到母亲墓前。
谢云闲面带笑意,如同母亲生前般与她畅聊。
“阿娘,你跟姐姐在那边过得可还好?”
“阿娘,云闲成亲了。”
“是和崔家的四公子,叫崔灵景,我虽不爱他,他也不爱我,但我们还算和睦……”
“明日我便回益州,阿娘可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给阿爹?”
……
晨阳隐去,阴云聚拢,林间漫起白雾。轻雷骤响,林中鸟惊起,纷纷扑着白玉似的翅膀往外飞。
荷华走近:“姑娘,时候不早了,该走了。看这昏天暗地的,估摸着要下大雨。”
谢云闲对着白溪和谢微芳的墓碑,行了一礼,微笑道:“阿娘,姐姐,云闲下次再来看你们。”
随后她敛了笑意,神色微怔,垂眸,轻声呢喃:“阿娘……”
“您当时紧握着我的手,究竟想说什么呢……”
-
“啊——好饿啊!”
谢云闲伸了个懒腰,对荷华道:“我们去寻些吃的。”
这天气雷声大雨点小,才飘落几串雨珠,又止住了。
两人回到集市,谢云闲顺路买了块烧饼填肚子。
“这烧饼比益州……”
正走着,忽然冲出一人,撞上了谢云闲。谢云闲拿着烧饼的手没稳住,还未咬上第二口,烧饼就被撞落在地上,沾了一地灰尘。
谢云闲气恼十分:“我的烧饼!”
那人低头走得急快,撞了人也不道歉,从谢云闲眼前一闪而过,谢云闲只注意到他下颌上有一道疤痕。
荷华安抚道:“姑娘,要不再买一个吧……”
“等等。”谢云闲盯着那背影,“这不是那个卖镯子的摊贩吗?”
那人虽然垂着头,围了头巾,披了件蓑衣,但他那道刀疤实在太显眼,谢云闲一眼便认了出来。
谢云闲疑惑:“他不卖东西了?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姑娘认识啊?”荷华也伸长脖子去看。
谢云闲点醒她:“是昨日那卖镯子的。”
“那他怎么从那巷子里窜出来了?”
对了,巷子。
谢云闲转身,朝那人冲出来的方向望去。
人影绰约,柳陌巷深,她压根看不见那边有什么。
“我们过去看看。”
荷华“欸”一声,“看什么?”
直觉告诉谢云闲——不对劲,有猫腻。
她挤过人潮,快步往那边走去。
“姑娘……您慢点!”
建康城中街巷纵横交错,有些巷子宽敞明净,一眼就能望到头,有些则弯弯绕绕,阴暗逼仄,谢云闲无疑走入了后者。
“姑娘,要不……我们回去……吧?”荷华攥了攥她的衣袖。
陋巷狭隘,她俩手无寸铁,容易被人盯上,她担心会突然冲出几个叫花子或小流氓。
“怕什么,这又没鬼……”谢云闲话音一止,秋水般明澈的双眸顿时睁大。
深巷里躺了个人,面朝地,一动不动,别在腰上的长刀刚拔出一半。
一把小刀从那人背后插入,未干的鲜血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