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所向
屋外狂风怒号,暴雨倾盆,屋内香薰缭绕,烛火温暖。谢云闲陷于床榻被褥间,安然舒坦,感觉身体里的寒意一点点被驱散。
“他怎么跟你说的?”崔灵景问。
谢云闲便将卫大夫的话复述了一遍。
许是困意漫了上来,谢云闲的声音低回轻柔,如吐出绵绵蚕丝,“你为何要将那人推入冰湖?”
“他是失足跌落,并非我所致。”
谢云闲听了这话,清醒了不少,“他诬陷你?”
“嗯,不过也算我先动手。”
崔灵景声如清泉,在猛烈雨声中衬得更为清明流转。
“我与崔昊水先前并无抵牾,只是那次他醉了酒,母亲无意冲撞了他,他大发雷霆,对母亲语言侮辱,我一气之下跟他打了起来。当时天寒地滑,他一时不慎跌入了湖中。”
“其实那夜只跪了半个时辰,膝盖受不住,便又站了两个时辰。那日不算冷,并未下雪,没那么惨。”
谢云闲自然听得出他在宽解她,但还是忍不住安慰道:“没事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崔灵景却笑了:“夫人心疼我了?”
谢云闲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别处,“……算是吧,一点,就一点。”
崔灵景又发出一声轻笑:“卫大夫怎会无缘无故提及此事?”
谢云闲反应过来,脸蓦地一红。
被子底下,崔灵景攥紧了那双温暖的手,“关心我?”
为何谢云闲对他态度大转变,翼翼小心得如同他是那易碎的玻璃珠子?如此一来,便解释得通了。
谢云闲知他在调侃自己,脸上有点挂不住,想转过去,却被崔灵景伸长胳膊一揽,整个人被迫翻了个身,被他搂进了怀里。
“喂。”谢云闲戳戳他的胳膊,表示不满。
“有点冷,抱一下。”
谢云闲:“……”
崔灵景一语双关:“你好温暖。”
“……那我把手炉给你。”
谢云闲挣扎了一下,无果,便放弃了,放松身体,安静地被他搂在怀里。
他的怀抱也很温暖。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
而此时,谢云闲与崔灵景心有灵犀,都没有提起这些烦心事。谢云闲没问他与崔净风的事,崔灵景也没问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难得的默契,让他们在这短暂的几个时辰里,依偎着彼此的温度,温暖地度过一个风雨交加的寒夜。
……
第二日天气稍有好转,磅礴大雨转成朦胧细雨,织起了一层薄薄雨雾。
用过早膳,谢云闲去医馆探望荷华。
荷华已经醒了,意识也很清醒,只是身体还是很虚弱,脸色苍白无血色,躺在床榻上行动不便。
“好好躺着,着急什么。”谢云闲按住她肩膀。
“姑娘……我……”荷华泪眼汪汪。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谢云闲安抚她,“崔灵景找了个小丫鬟来照顾我,年纪不大,但安分纯良,你大可放心。”
“荷华给姑娘添麻烦了……”
谢云闲脸色变了,生气道:“你这什么话?你的伤还是为我受的呢,要不我给你磕个头?”
荷华被她吓得差点要从床上弹起来:“您、您别吓我!”
“那你就别自责,别乱说话。”谢云闲给她倒了杯水。
“嗯……”荷华接过,慢慢喝了起来。
她将杯子放下,忽然道:“姑娘,我有事跟您说。”
谢云闲环顾四周,并无他人,便道:“你说罢。”
“白夫人给您留了一样东西,放在我那褐色木匣里,钥匙在我枕头底下。”
谢云闲完全没料到,一怔,“是什么东西?”
“您去看看便知。”
“为何之前不给我?”
荷华低声道:“白夫人说,若您遇到危险,再把那东西给您。”
“……”谢云闲攥紧了拳头。
——阿娘,您早有预料吗?
她立即起身,匆匆道:“我先回去了。”
荷华点头:“嗯,姑娘慢走。”
……
谢云闲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谢府,又是如何奔向荷华卧房,翻出那个匣子的。
她只记得,自己捧着匣子的手禁不住发抖,打开匣子的那一刻,一把雕花匕首闯入眼帘。
谢云闲颤着手,拿起那把匕首,虔诚地捧在手里。
这把匕首极为漂亮,通体金色,刀柄刻着绿萝纹饰,头尖而薄,崭新无痕,泛着冷光。
没有遗言,只有一把匕首。
谢云闲按住心口,仍无法使其平静下来。脑子尚未思索,剧烈跳动的心已给出了答案。
她要继续查下去。
无论是母亲的未竟之言,还是那具尸体、那个暗室、那个伤害荷华的人!
缓了一会,她将匕首藏入袖中,起身往外走。
“你在这里做什么?”
拉开门,只见崔灵景站在门口,魂不守舍的她被吓了一跳。
崔灵景往里面瞟了一眼,随意道:“里面有什么?你待了这么久?”
“今日去看荷华,她让我替她找个东西。”谢云闲收起情绪,含糊道。
“找到了?”
“嗯。”
“那走吧。”崔灵景道,“阿娘让我们去她那用午膳。”
午膳时候,谢云闲全程心不在焉,一直惦记着今晚的行动。
要瞒着所有人,只身一人行动,不仅困难,也十分危险。不过她已做好准备,走之前会留下暗号,若她许久未归,会暗示崔灵景派人去找她,她会努力坚持到崔灵景赶到。
谢云闲本不想扯上崔灵景,这是她自己的事,她不会再让任何人为她受伤。但她在建康实在没有可信之人,若她因此丧命,得不偿失,便只好拜托崔灵景。
然而崔灵景今日十分反常,自她从荷华房里出来后,总跟着她。
用过午膳,谢云闲本想支开他,崔灵景却突然提起两人初见时的事:“夫人之前不是说再见时与我共赏诗词吗?耽误已久,不如今日实现了?”
一言既出,谢云闲只好陪他写诗作画,一个昏昏